第85章 .重逢(第2/3页)

言昳也有些羞耻,向后勾着脚尖,把露在裙摆外头的蛇尾巴,勾到裙摆下头来。

其实,言昳刚来京师也不过十来天,她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隔了这么多年来言家。

虽然她几年间都给言夫人写信报过平安,甚至偶尔逢年过节,也托人送些东西来。特别是睿文四年,因追溯国库亏空的大事,睿文皇帝躬身向天请罪,许多朝中官员连俸禄都发不出来,言家这样吃俸禄的朴实将门,更是差点连新一季的朝服都定制不起。

是言昳托银行送来了成盒的金银,只说暂是借给言夫人,还劝言夫人别想着这年头吃俸禄能活下去,不如用这些金银买地买房租出去,等赚出盈余再还给她。

言夫人也确实明白,朝廷的俸禄、官制都乱成一团,若是不想跟其他高官那样贪墨或联姻富商,就只能想办法自己赚点钱了。

这几年大多都是书信来往,如今言昳因为生意来京师暂居,自然要去言家打个招呼。只是,五年前她思来想去,成就事业的决心超过了享受生活,她决意要走南闯北做一番早有谋划的大事,自然也错过了前世跟言家如家人相处的那些年,再亲近就不容易了。

不过也好,雁菱还在,元武没有战死,人家是妥妥帖帖的一家人,她没必要横插一脚去当养女。

却没想到言夫人见了她,只抚着胸口轻声念了声佛,捏了捏她的手,瞧了瞧她的脸,笑了一下:“说让你叫我一声娘倒奇怪了,你估摸着也不大可能把我们当家里人,不过见着你都好,我心里不知道怎么着,就落停安定了。”

这话,跟言昳心里想法一样的坦诚,她一下子就对言夫人亲近起来了。

雁菱更是一下子就蹦过来,抓着她的手,又笑又叫,恨不得把她抱起来悠。

只有言涿华,只傻看着她,言昳大方跟这个老同学打招呼,他憋的脖子都红了,半天只说了一句“你胖了”。

言昳要不是看着他娘也在的份上,真想去挠花了他的脸。

言夫人执意要她留在家中。

因为言夫人知道,一个没有家的女孩,在这个世道会遇到太多麻烦和苦,五年了,她都到了待嫁的年纪了,再没有娘家做靠山,以后更是成婚都不好相看人家。

言夫人没问她这些年在外都住在哪儿,经历了什么,但言昳的肌肤容姿、衣着打扮与来京的马车,都证明她在这个世道里有混的游刃有余的本事,并没吃太多苦。

其实言昳这些年在外行走,基本都用的是“言昳”这个名字,言夫人这样留她,她喜欢言家的氛围,也动心,但又觉得自己不适合有家,不适合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言夫人转头进了屋,又命人拎出一个木箱,道:“两年前,我也算悉心打理,就赚回了你当初借我的银子,我托人去问了几家银行的利益,便擅自加了些利息还你。当时若不是你,怕是言家要缩衣节食寒酸过一整年了。你要是要走,把这些银钱也带走吧。”

言昳自然不能拿,笑了笑:“要不,我还是留住一些日子吧,这些钱便当做我在您这儿造作几日的钱了。”

言夫人看她周身装束,其实心里大概明白,她也是不缺钱的,便笑着点头应允下来。

回头言昳若嫁人了,言家把这些钱跟替她备的一份嫁妆一起,还给她就是。

结果言昳才住了十几日,她真是快完全被同化了。

言夫人趁着她在,立马撺掇着她带着抹不开面儿的雁菱去相亲,但不是单独跟哪家公子相看,而是说给她俩打扮着,按邀约帖子去一个叫“烟深水阔舍”的地方。

言昳这些年,也不是耳聋目瞎,她不但知道烟深水阔舍是什么地方,更知道这舍主是她老相识了。

想了想,她也同意下来,却没想到言夫人……嫁人前也是将门出身的,一辈子朴实勤劳,对于美的观念——也非常朴实。

因为雁菱不愿意涂脂抹粉,言夫人又想让自己这两个闺女能够闪亮登场,就瞅准了伏羲女娲的打扮,找人搞了身又红又绿、宝象尊华的衣裳。

就是庙会上做肩舆□□的妈祖与送子观音,都没有这样的艳丽浮夸。

言昳当时几天都在外面忙,没时间回来试衣服,也不知道看起来素净整洁的言夫人,搞出了这样的穿搭,今日早上忙完归了家,才眼前一黑。

言昳又抵不过言夫人期待的眼神,还想着雁菱估计要跟她搭配成双人组,只能硬着头皮穿上,临时借了一块丝纱遮住脸面。

这会儿,一个粗狂原始的伏羲,和一个庙会风格的女娲,挽臂走在游廊上,时不时引来人们的侧目。

但大部分人估计都把他俩当成了情侣二人。

毕竟雁菱如今的身量,比言昳高了小半个头,她之前随言实入过剿匪军,听说过一两年她也会受军中的职位,做京郊的侍卫长。

言昳与她挽臂穿过水边石道,她瞧见靠着茶台与果点桌边,还有几个戴假发打扮成欧洲贵妇的;甚至有个男子竟然满脸胡子,皮肤涂黑,做钟馗模样,手里拎着个纸扎小鬼,还动不动就做出吓唬贵女们的举动。

哪儿来的幼稚鬼啊。

看见有这样不要面子的,言昳也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把头上罩的丝纱摘掉,随手拿起茶台上的杯盏饮茶游园。

她更想找到舍主在哪儿。

只是她不自觉中,数道目光汇聚到她身上。

这绿衣红色披帛的装扮,浮夸中也有种唐末的艳色,敦煌的异域,她梳着飞天髻,耳边是八角灯珍珠耳饰,处处都金碧辉煌似的富贵。偏生她若银月的鹅蛋圆脸,眉间一点红胭,生出颦笑多姿的世俗艳色,像是大俗亦大美的尘世繁华似的,压住了满身的富丽堂皇。

男孩们欣赏不了这样的艳美痴丽,绝殊绰约,只往她身段上滑去目光,反倒是些年轻女孩看痴了:“她扮的是壁画上的提婆飞天吗?这是谁?以前在京师怎么没瞧见过?”

但毕竟世风不好言昳这口,大家都喜欢软肩细颈,小手窄腰,肤白质弱的文雅书卷女子。有些男孩女孩皱眉,说她面若银盆,肩厚肉圆,白胳膊上碧玉串珠都跟勒紧了似的。更是连束胸的小衣也不穿,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书香门第的女孩。

言昳前世很喜欢别人这么说她。

不正经是对她最直接最不假思考的夸奖了。

不过这辈子,她也是想努力变成雁菱这样高高瘦瘦的女孩,但个子可能比前世高了一丁点,瘦是……很难了。

她明明吃的也不多,但就是看起来是丰腴微润的类型。

但言昳可是太知道自己美了,而且她也很喜欢造作打扮。从前世,她接收过的痴望与不忿的目光太多,她就跟天生活在灯下台上的人似的,浑不在意的笑着和雁菱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