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2/2页)

“这条路很难,但办法总比困难多。” 路当归最后说,“刑珹,我坚持下来了。”

说完这些话,他才发现刑珹一直没有打断自己的碎碎念。

撑着栏杆直起身,路当归使劲搓了两把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抱歉……一直在说我自己的事。”

“我明白了。”

电话那头,刑珹淡淡开口。

……明白,他明白什么了?

路当归正要发问,突然听到刑珹的周围传来一阵嘈杂人声。

“大少爷!!”

“快快,衣服——”

耳畔的风声渐渐弱了下来,刑珹像是走回到了什么安静的地方,环境音总算清静了下来。

“刑珹,当年——”

电话被人挂断了。

“……”

拿着手机站在阳台前,路当归一时无语。

他刚才本来正想开口问刑珹,当年发生在我妹妹身上的那件意外,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下飞机那天,妹妹所说的梦中大火,让他在心里耿耿于怀了很久。然而从定居在奥斯陆开始,妹妹就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梦。

他一直想找机会问清楚,没想到人家压根不想和他多聊一句,话说到一半说挂就挂。

电视里的跨年晚会已经步入尾声,雯菲仍然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不出来,应该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她掉眼泪难受的样子。

喜欢了那么年的偶像正在饱受精神疾病的摧残,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妹妹是什么感受。

在阳台前怔怔站了半晌,路当归走回到客厅,又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罐啤酒。

他感觉自己还在清醒,却好像又有些醉了。

什么独立人格,什么自由意志……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紧紧捏着手中啤酒罐,路当归垂着头坐在沙发前。

他扶着额头,唇角微微往下弯。

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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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大少爷走下天台,离开大厦楼顶的消息,寻伯紧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了。

就在十多分钟前,刑董已经从昏迷中苏醒。几位少爷小姐现在都围在他的身边,正在关切地询问父亲的身体状况。

可是这样注定拖延不了多久,刑董刚才已经把他唤进去一次,要调取刑宅里的监控,看看大少爷怎么样了。

他本来还在拼命思考着应对之策,该怎么和刑董解释大少爷的情况,幸好,大少爷总算还是化险为夷。

挂断手下打来的电话,寻伯松了口气,大步走进了走廊尽头的病房:“刑董,大少爷听说您晕倒住院,想亲自过来探望您,想问您允许吗?”

正在闭目养神的刑景山缓缓睁开眼。

挥退了围在病床前的小辈,他示意寻伯上前来搀扶自己起身。

靠着松软的枕头,他看到了墙边落地镜里鬓角发白的中年男人。

那是他自己,叱咤风云无所不能的刑家大家长。

这场和死神之间的博弈,他又赢了。

半晌后,刑景山不疾不徐地开口:“想来,就让他来吧。记得做好监护措施。”

“是。”

过了不到半小时,门口的保镖就进来禀报,说大少爷已经到了。

私人病房的大门朝两侧缓缓推开,病房门口站着一道高挑瘦削的身影。

来人身上披着一件棕色大衣,像是出门时临时套上的。额前碎发凌乱地垂在眼前,由于太久没有照射到阳光,肤色带着种脆弱的苍白。

这是他最宠爱的大儿子,是他与元玫爱的结晶。是他圈养在深宅大院里,一直不愿放手的囚鸟。

来人无声地走到了他的床前,低声开口:“父亲。”

没等刑景山回应,眼前人便拉起他布满皱纹的手,朝他微微弯下了腰。

他的大儿子低垂着眉眼,脸上的神情沉静而又淡然。

刑景山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的这位大儿子,遗传了他母亲的一切美好。

从这个角度看,仿佛是元玫正在拉着他的手,坐在他的身边。

“从下周开始,我和您一起去公司。”他听到大儿子轻声低语,“父亲,我想通了。”

这个与他僵持了二十多年的人,垂着头,用冰凉额头轻抵上他的手背。

是对他臣服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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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那个人的电话前,他没有问他人在哪里,这一年来过得好不好。

虽然只要派人根据电话号码去查,很快就能查到,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

那个人说的对,这条路很难,但办法总比困难多。

过去的二十多年,他用尽各种手段与病床上的男人抗衡,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无论是在网上曝光恋情,拒绝林家的婚约,还是利用小医生,在他的身上动手脚,自己所有的算计,都被眼前的人破坏殆尽。

坐在病床上的这个男人,依旧是湾海集团的主人,庞大商业帝国的缔造者。

而自己如今轻如蝼蚁,完全无法与其抗衡。

哪怕现在真的坐上飞机,亲自站在那个人的面前,他也会被马上打断双腿,被绑着送回国,再次关进那个漫无天日的牢笼中。

年轻的刑家太子爷躬下身,垂下高贵的头颅,接受了命运赋予自己的一切安排。

没有人看到,墙角的落地镜里,有一只野兽在深渊里睁开了眼睛。

它眼中浸满嗜血的笑意,从背后举起利爪,狠狠刺入了病床上男人的心脏。

日子长长久久,一眼望不到头。

总有一日,这人的财富,名誉,地位,一切终将会是他的。

自由是。

路当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