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南城之所以能被称之为城,是因为相比于无秩序的北区,主城拥有完善的法治系统。

过往商人要进城要交十个银币作为过路费,公职人员要出示批复文件,而对于安德烈这样的“黑户”,只有偷渡进去。

莱恩斯托了家啤酒作坊,把安德烈藏在了啤酒桶里,自己则粘了胡子,装作运送的工人。

莱恩斯递上准许文件,守卫打量他一眼,搓着手指说:“以前没见过你,新来的?”

“昨天刚入职。”莱恩斯挠着沾着土的头发,愣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慌忙从腰间掏出一袋银币来,又加了一枚放在守卫手里,“这我新来的不懂规矩,这个给您喝杯啤酒。”

守卫掂量掂量钱袋,敲了敲酒桶,“今天这酒听起来不满啊。”

他瞥了一眼莱恩斯,掏出腰间的匕首一把插入圆滚滚的啤酒桶。

“哎!大人,您这……”

守卫瞪了一眼刚来的伙计,见对方蔫了回去,满意地拔出了匕首。

金黄色的麦啤顺着刀口流出来,守卫沾了一指头送进嘴里,吐着舌头拍了拍伙计的肩膀,“果真是你家的酒,走吧,下回机灵着点!”

莱恩斯忙点头称是,驾着马车进城。

马车顺着城内的石子路越走越偏,在小胡同里停了下来。

莱恩斯撬开啤酒桶的封钉:“没人了。”

一双修长的手握上没有完全撬开的木桶盖,青筋突起,一阵钢钉从木头里崩出的声音响起。

“这家的啤酒烂透了,一股发酵过头的酸味。”

暗金色的头发被酒浆浸湿,浓郁的麦啤味道扑面而来。

安德烈一边抹着脸上的酒液,一边甩着湿漉漉的头发。

麦啤随着金发洒在四周,没落下已经后退了几步的莱恩斯。

“你这法子真是好极了,现在,给我找个地方洗澡。”安德烈手臂撑着木桶边缘,跳下地来。

“哗啦”一声,宽大的绒布斗篷罩在他身上。

为了做到逼真,木桶盛了大半酒液,安德烈只穿了简单的长裤,上半身赤裸地藏在酒桶里。

守卫那一匕首刺出来酒浆不假,但木桶里除了麦啤,还藏了一只偷渡的吸血鬼。

“这家酒馆有住宿,去那儿洗。”

小胡同是酒馆的进货地,往前不走不多会就能到店里。莱恩斯定了房间,又找人要了热水。

安德烈在劣质麦啤里泡了几个小时,金黄的酒液挂在发梢,脸颊和胸膛,看起来好似什么佳酿成了精。

莱恩斯翻出一套衣服扔在一边,转过脸去。

“回去的时候别想我再做这蠢事。”安德烈泡在木桶里,热水洗去了酒液,也让白皙的皮肤带上了一些温度,“别拿咒约堵我,不然我就把你的脑袋摁进酒桶让你喝个够。”

莱恩斯靠着椅背说:“我代表夜巡感谢顾问先生为探案做出的贡献。”

安德烈没有听到一丁点诚挚的谢意,有种想要违背契约把眼前这个神经病咬死的冲动。

安德烈闭上眼,在热气蒸腾中感受麦啤的味道淡去,睁开眼问:“特里常去的赌场你打听好了吗?”

“是南区众多赌场里的一个,只有晚上开门,会员制,提供住宿。”莱恩斯皱眉,继续道,“这点有点难办,得想个办法混进去。”

“哗啦”一声,木桶里的水溢出了小部分又降落回去,安德烈站起身,看向天色渐暗的窗外,“我有个办法,能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夜晚的南城灯火通明,皮条客和酒鬼躲藏在贫民区。主街上点着色调缓和的路灯,贵族的门马车吱吱呀呀,驶向雕花精致的各色大门。

舞厅,咖啡厅,赌场,酒馆。

各异的人被装进不同的屋子,规划不同的阶层。

安德烈换了一身简单的粗麻布衣服。金色的头发被塞进兜帽里。

一辆精致的马车驶来,安德烈拉高衣领,拦住马车,熟练地抓住缰绳。

他拉开马车的门,鞠躬道:“先生,是来赌场吗?”

马车里的男人衣着华丽,眼睛被肥肉挤成了一小对黑珠子。他打量安德烈,在看到一身普通的麻布短衫时哼了一声。

安德烈笑脸相迎,“您是第一次来吧。我是这儿的门童,您一看就是大人物,赌场专门设置了贵客通道,我带您去?”

金色的头发只露出发根,但白皙的皮肤和美丽的眼睛依旧耀眼。

贵族男人低下头,本想撇开安德烈的手,看到肮脏的衣服里藏匿的脸时,瞬时停下来。

“算给你面子,带路。”男人笑了一声,搂住门童的腰。

与看起来瘦弱的外形不同,门童的腰肢柔韧有弹性,粗制的麻布衣服单薄,盖不住底下光滑的皮肤。

“这么好的模样,怎么在这儿当个门童?”男人顿时心里乱了数,觉得出来捡了个宝贝。

门童朝他笑了,冷清的眼睛弯着,像被上了锁的东方的白鹤。

“这么蠢得脑子,怎么还能活这么久呢?”

“你说什么!?”贵族被骂愣了,顿时脸红脖子粗,举起手要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奴隶。

他的手只刮落了麻布兜帽,金发如瀑般散落,随即男人看到了血红的眼睛,后脖颈猛地一沉,人昏了过去。

安德烈拍了拍手掌,踢了一脚摊在地上的男人,“脱衣服。”

从阴影里走出来的莱恩斯目睹了吸血鬼作恶的全过程,却没有要制止的意思,走过去扒掉了贵族的衬衣和外衣。在里面翻出来赌场的入场邀请卷。

安德烈换了衣服后,好心地把麻布衣服给贵族披了上去。

“等了四辆马车,好在有这种新瓜蠢货,不然认出来我不是门童还真是有点麻烦。”安德烈整理着过大的衣服,揣起许可证,招呼莱恩斯,“走吧,仆人。”

莱恩斯出行前换了身短打衣服,看起来像是护卫,站在安德烈身边也不算突兀。

莱恩斯把男人拖到角落里,找东西盖了起来,以防在他们没出来前被人发现有人混进了赌场。

停车的马夫去了马厩,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主子被扔在和他离得不远的墙角,还给扒光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