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马修的确醉心研究阵法,哪怕是许久未居住的客房都隐藏着一些“小陷阱”。

这些陷阱做工粗糙,一看就是陈年老物件,破绽良多,一眼就能看出来。比如烛台上的红色印记,花瓶底下浅灰光斑,或者人物油画眼睛里格外明亮的眼瞳。

虽然危害性几乎为零,但胜在数量多如牛毛,光是烦都能把安德烈烦到天亮。

马修不愧是皇室的阵法大师,这些小阵法应该是他早年试验时随手做出来的,阵法不仅存在时间长,并且十分灵敏。

安德烈在扔出去三只毒青蛙,四条毒蛇,两把银制箭矢和一瓶伤害药剂后,对马修天赋的最后一丁点夸赞转为了厌烦。

“咔啪咔啪”

“咔啪咔啪”

安德烈转过身,落满灰尘的单人沙发四条腿柔软弯曲,躁动地跳着舞,和什么远古部落的人类恐吓野兽一样,朝他发出意味不明的吼叫。

安德烈冷冷看完沙发先生的绝美演出,咬牙切齿道:“人类的审美,真低啊。”

随后,一直风平浪静的客房里传来一阵响动,像是在斗牛一般。不过两分钟,狭小的窗户突然张开大口,往外吐出一块一块的碎物,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东西有毛茸茸的蓝色布面,鎏金把手和几块意味不明的上等绢布。

由于马修隐居,别墅很少有客人,客房一直空闲,虽说灰尘落了不少,布局却足够简约,也很干净。

然而现在却和糟了强盗一般,烛台打在地上,沙发不翼而飞,花瓶碎成一块一块,墙壁上有不少黑黢黢的印记。

安德烈深吸一口气,满面笑容地拉开门,而后“砰!!!”地一声关上。

莱恩斯与安德烈的客房分布在环形中空走廊的两侧,直线距离约为一个大厅的直径。

对面房间里鸡飞狗跳,莱恩斯这边岁月静好,只是在沙发先生光荣牺牲时听见了几声巨响。

正在屋内仔细翻阅相关文件的莱恩斯抬起头,皱眉望向安德烈房间所在的位置,并未听见其他异动后有埋下头。

莱恩斯静止了一分钟,突然放下手中文件朝房门走去。莱恩斯拉开门,皱着的眉因为惊诧舒缓片刻随即又皱得更深:“安德烈?”

门外的吸血鬼站姿优雅,表情高冷,和平日没有差别。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衣服凌乱,头发有些微毛糙,指尖沾染着灰尘,眼瞳里还有不少血丝。

面对沉默的安德烈,莱恩斯脑中闪过无数可能,又一一排除。能让吸血鬼躁动到可以不顾形象的事情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莱恩斯一脸理解的表情让安德烈心底一空。

他早就在屋外站着了,只是被初级阵法惹得束手无策来找一个猎人帮忙这种事太过丢鬼,他一直在踌躇要不要进去。

自己说好赖还有些底气,被人发现了那才是丢大鬼!

“我……”

“饿了?”

莱恩斯话尾带着一个显而易见的问号,但行动却斩钉截铁。莱恩斯在解开袖口后顿了片刻,转而脱掉斗篷,然后开始折腾衣领处的扣子。

“等等,你误会了。”安德烈眼前已经出现一片肩颈,肌肉纹理埋藏在皮肤下,柔韧又温热。

及时并不饥饿,这也不是一只吸血鬼该看的东西!

冰凉的手指攥住衣领,同时贴在莱恩斯皮肤上,温热血管隔着皮肤感受到危险,立刻皱缩,让主人打了个寒颤。

“呼啦。”

安德烈一把揪起衣服攥住,就差把脖颈也遮住只留个脑袋:“探长先生这么投怀送抱可是容易送命的。”

莱恩斯挣开安德烈的手,慢条斯理整理好衣服:“不饿?那你来干什么?”

安德烈一时语塞,随后倚着墙壁说:“探长先生就没发现屋子里有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他一面说一面冷冷盯着门框上挂着的一串古铜色风铃。

此时并没有风吹过,风铃却滴溜溜转个不听,发出怪异沉闷的声音。

莱恩斯在阵法上面没有马修那样的建树,但好赖活了不少年,一般的阵法还是能辨认的。

进屋时莱恩斯就注意到了,屋内的不少摆件和日用品都被动过手脚,被布置成不一样的小阵法,对象针对吸血鬼。

阵法并不强大,甚至能看出制作者是个新手,并且有些年头了。

因为莱恩斯不是血族,阵法不会触发,所以他就没太注意,这时被安德烈提起才明白过来他的顾问并不是因为饥饿才来找他,而是被这些小阵法给惹恼了。

“马修是个痴人,据说六岁就开始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看年头,这些都是他早年的作品。”莱恩斯把风铃取下,用袖口藏着的刀片在门栏上划了一道,震响的风铃瞬间安静了。

“是吗。”安德烈笑笑,眼神透过莱恩斯看向屋内,“那你们这位阵法狂人,还真是有天赋啊!”

莱恩斯皱眉,察觉到不对劲。与此同时,后脑勺刮过一阵烈风,莱恩斯向前一扑,连带着安德烈一起撞在走廊栏杆上,但凡力道大一点,两个人就会越过栏杆摔下大厅。

莱恩斯翻身打量袭击自己的“敌人”,顿时感到有些头疼。

因为门口站着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张牙舞爪,把他的衣服甩出长鞭气势的……衣架。

屋子里“苏醒”过来的不止有骁勇善战的衣架,还有在地上滴蜡油做陷阱的狡猾烛台,从壶口吐毒蛇的茶壶,从灯帽溢出水的水军吊灯,总之各路神仙各显神通,热闹极了。

莱恩斯此刻的脸色大约和刚刚站在门口的安德烈一样,很难看。

“变换阵法算是较为高级的阵法,还能有针对性的触发,马修的确是个天才。”安德烈看着莱恩斯的房间沦陷,顿时有心情调侃了。

血族和人类一大共同点之一,有人比自己惨的时候,会快乐不少。

安德烈一点不为这种卑劣心态感到愧疚,反而向后一跃,悠然坐在栏杆上并拍了拍莱恩斯的肩膀:“我动手只会激化阵法,劳烦长官了。”

笑眯眯的“恶魔”理所应当作壁上观,看莱恩斯和群魔乱舞的家具们斗智斗勇。

于是在一间客房的躁动停下后,另一间也开始往庭院里扔东西。

茶壶,顶灯,桌椅,油画,盆栽。

这场盛大的交响曲最终以一床厚实柔软的床垫结束。

客房装饰本就稀少,走的是简约风格,经过一场大清理,屋子里更是空空荡荡。

安德烈踱步走进屋内,打了个响指,一口朴实无华的棺材摆在洋床边:“叨扰了。”

莱恩斯身上流着薄汗,看了一眼安德烈,并未反对。

清理一间屋子实属不易,他怕安德烈被惹烦了,将马修的家拆得一干二净。

“晚饭前去找马修聊一聊关于曼达的事情。”莱恩斯平复好呼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