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心期犹误(第2/4页)

他不了解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生怕被人发现,好在从池塘里面上来,边上已经生满了蓬盛的杂草和野花。

小狐狸在杂草中小心地匍匐前进了一会,眼看周围确实没有半点动静,这才顺着一丛灌木的缝隙,从另一边钻了出来。

舒令嘉沾了一毛的草叶、碎花和露水,从灌木中钻出来之后,用力抖着身上的毛,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了满地,重新变成了干净狐狸。

他四下打量,发现前面不远处正是上次洛宵所住的那处寝殿,窗户还半开着,仿佛随时会有人从里面探出头来,眺望风景。

舒令嘉图个体型小方便,也没有再变回人的样子,倏地跳上窗台,迅速隐到窗后,一爪将旁边的一颗小石子顺着窗子的缝隙打了进去。

耳听见石子落进房中,骨碌碌地滚了几下便不动了,房间里也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他这才推开窗户,跳入房中。

这个地方他上回也来过,只不过当时是附在洛宵的身上,现在变成了狐狸之后,看所有的东西都要仰视,视角变了,再打量周围的感觉也就不一样了。

舒令嘉站在厚厚的地毯上,仰头打量着柔软宽敞的大床,放在多宝格上的香炉,墙上挂着的佩剑,以及满满一架子的书,忽然生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不是那次幻境,他觉得自己好像作为狐狸来过这个地方。

也是这个位置,也是这个角度。

舒令嘉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幅画面,一只全身纯白的小狐狸侧躺在柔软的地毯上睡着了,被窗外的鸟鸣声惊醒之后,一个轱辘爬起来,一边有些懵懵地打量着四周,一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有人走进来,蹲在他的身边,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耳朵,把一碟散发着香气的花露送到他的面前。

舒令嘉便低下头,在碟子里面喝起水来,喝完之后,那个人用手帮他擦了擦嘴。

窗外透入的一线天光静静地照在了地面上,晒得他浑身暖洋洋的,仿佛连花露在口中的清甜滋味都还残存在记忆里,可舒令嘉完全没有印象自己还曾来过此处。

而且他以前也并不是纯白色的呀。

这种抓不到摸不着的感觉让他有些心烦,忍不住抬起爪子,自己撸了把自己的头。

耳朵被他压得一趴,然后又重新竖了起来,心里却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舒令嘉忍不住学着记忆中小狐狸的模样,侧躺在了地毯上,闭上眼睛,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起身,向着寝殿外面走去。

按照本能的习惯,舒令嘉出了寝殿,又往右侧一转,穿过回廊花园和小溪,果然又看见了一座暖阁。

他进了里面最正中的那间屋子,发现是一处书房。

书桌上摆着一卷摊开的书,旁边还放着笔和砚台,因为有着法术保存,即使是过了数百年,书本上依然不落微尘,砚台当中盛着墨汁。

舒令嘉跳上桌子,跑到那本书前看了一眼,发现是一本有关于魔族的风物志,介绍了各处的地形地势,风土人情,异兽特产。

他用爪子扒拉着翻了几页,只见几乎每一页上都写着一些批注,正是洛宵的字迹,他似乎看的非常详细,并且针对一些问题,提出了很多非常有见地的策略。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洛宵争夺权势,为的不仅仅是满足证明自己的心愿,而是他真的有要去实现的抱负,也有相应的能力,又已经生在了帝王家,是长子。

距离一切只有半步之遥,不能施展的话,不甘心太正常了。

舒令嘉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想着要不要把这本书也一起带走,到时候见了洛宵给他看,也好劝他不要去跟阎禹掺和。

洛宵本质上是想将魔族治理的更好,阎禹则是打算报复所有的人,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舒令嘉一边想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又用爪子翻了一页,然后他瞬间僵住了。

下一页的内容当中没有半点异常之处,批注也依旧在,只是在书页一角的空白位置,有一个被墨印上的小小梅花状脚印。

舒令嘉抬起自己的爪翻过来,低头看了看上面的肉垫,而后又慢慢印到了那个梅花印上,发现完全重叠。

一股凉意顺着头顶传到了尾巴尖,小狐狸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舒令嘉抬起爪子,在旁边砚台中的墨汁里面沾了沾,然后按在了之前那个爪印的旁边。

他把爪子挪开之后,看见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印记发怔。

这种明明似乎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又完全没有印象的惊悚感,他在景非桐那里已经体会过很多回了,现在也早就接受了自己还有一段过去的事实。

可是这回是在魔族,又是在洛宵这里……怎么会?

他总不能在去了凌霄派之前,连洛宵都认识吧?再说如果真的认识,洛宵又岂能不告诉他?

难道是洛宵还隐瞒了他什么?或者这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

若是放在以前,舒令嘉一定不会这样想,可就连他原来当成亲生父亲一样的何子濯都对他又是利用又是欺骗,这世上又有什么人可以尽信呢?

正在这时,舒令嘉的耳朵一转,忽然感应到了空气中气流极为轻微的变化,听上去像是有人在向着这里靠近。

他回过身去,还没等重新变成人形,便看见洛宵出现在了门口。

洛宵手中的剑已经蓄势待发。

他是听见这里的动静过来的,本来想无论是何人闯入,都要直接一剑过去杀人灭口,但也没有料到,此时出现在自己书房当中的,竟然是这么一只趴在桌子上的小狐狸。

洛宵手中的剑也一下子顿住了,神情骤然一个恍惚,那个瞬间几乎以为时光回溯,脱口道:“小七?”

舒令嘉一怔,道:“什么?”

他这样一出声说话,洛宵的表情也僵了僵,而后听出了他的声音:“令嘉,是你?”

舒令嘉从桌子上跳下来,重新变成了人形,站在了洛宵面前,道:“大师兄。”

洛宵的目光仍然带着纳闷和犹疑,将他从头扫到脚,又看了看他的右手。

他在混乱中找到了一个重点,问道:“手怎么了?中毒了?”

那是舒令嘉刚才一爪子按进了砚台里,这个时候手掌也是黑的,舒令嘉咳了声,道:“没有,不小心蹭到墨了。”

他一边说,一边施了个清洁咒,把手上的墨迹给擦去了。

洛宵又问:“我刚才看你的尾巴,怎么好像也都是白色的?以前不是啊。”

舒令嘉冷不防被他戳到了伤心事,不自然道:“……我染的,偶尔换换颜色。”

洛宵:“……”

两人沉默着相对站了片刻,他手中的剑却没有放下,过了一会,缓缓道:“那么,你,是来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