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头愈发疼,心里的暴虐指数也跟着增长。

和上次遇见怀童一模一样的情绪,怀戈从没有这么不冷静过。

他强迫自己关掉网页,满脸戾气地扯了扯领带,仰头靠在椅上轻轻喘息。

想要见唐白。

为什么想见?怀戈手指开始抽搐,硬是撑着几乎让他昏厥过去的疼痛思考。

见唐白…唐白有什么用?

似乎上次就是这般,唐白在他身边时,头疼感奇迹般消失了。

像是一种精神控制…

控制…?

控制吗?

疼痛消失,大脑渐渐清明,怀戈睁开眼睛,盯着空中的虚无怔怔发呆。

怀童并不知道怀戈看他直播的心情波动是如何,就算清楚了,也只会冷笑,怀疑怀戈究竟是不是又为了唐白装着来骗他。

画图猜梗游戏结束后,他们又做了几个与电竞有关的小游戏。所有游戏结束,嘉宾中途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直播也关闭。

裴砚山拿大喇叭宣布休息,宋辰星招呼其他嘉宾一起去吃饭。

怀童被六月的天热得快化掉,瘫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吹空调,化成果冻坨坨,佛系拒绝了宋辰星的邀约。

宋辰星一假哭二假闹也没能打动他,最后只能遗憾离去。

牧东拎着饭进来,正好和离开的宋辰星撞个正着。他瞧着宋影帝伤心的背影,啧声:“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出去?”

怀果冻勉强睁开眼睛,吐出两个字:“热,懒。”

他说得理直气壮,牧东倒是想笑:“少爷,你倒是娇气。”

又调侃他。

怀童两只眼睛睁开了,轻哼一声,看牧东手里的饭盒,明知故问地说:“妈妈,开饭了吗?”

牧东:“……”

他就知道他没怀童不要脸。

而且不是说好了不说这个了吗!?

牧东脸臭得跟什么似的,把饭盒重重往桌子上一放,“我造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祖宗。”

说着,手上还不忘记帮怀童打开饭盒。

怀童嘟囔:“是你先喊我少爷。”

牧东把有香菜的那份移开,“是是是,是我的错,ok?”

怀童不喜欢吃香菜。

怀童注意到牧东的小动作,心尖像是被人用羽毛挠了挠,他鼻子有一点发酸,又觉得这样丢人,迅速拿起那份盒饭遮住异样的脸色。

他含糊:“谢谢。”

嗯?语气有点不对。

牧东瞧他,凑近了看,倏尔又退开,保留了某个傲娇小孩的自尊心。他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扣在怀童头上,淡淡道:

“哭什么,以后会有更多人对你好。”

他遇到怀童那会儿,怀童就是一自暴自弃的问题小孩。作息紊乱、脾气臭,脸色也臭。像是长满刺的刺猬,散发出的气息丧气又抑郁。

就算是刺猬,也不是独居生物。

但这只倔强的怀刺猬愣是把自己隔绝出外界,过着自暴自弃的生活。就好像只要死不了,能过一天就是赚一天。

牧东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对做好人好事没兴趣。但偏偏他看不得怀童这样,费了好多力气,才一点一点把这株祖国的青春小幼苗扳正。

甚至在怀童不耐烦地说出——“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你管我做什么,装什么好人?”……

这些话时,他也没有放弃。

没有放弃的原因也很简单。

牧东可以发誓。

如果怀童当时不是红着眼睛崩溃发疯一样在他面前吼出这句话,他一定转身就走。从此这个人是烂在泥里,还是死在臭水沟里,都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但怀童是。

再崩溃也没有在他面前哭出来,冷静了两秒脸色就恢复正常,和他道歉后,就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向卧室,关门前也只有一句请自便。

那时候怀童的问题多得要死。你说他不懂事吧,他又从不会给你添麻烦,遇到什么事都往肚子里咽,受委屈了也不说,表面上让人放心得很。说懂事吧,他偶尔又有一些臭脾气,不断把你推开,总干一些能让你血压上去的事。

仿佛青春期脾气古怪多变的叛逆小孩。

牧东盯着空气出神,被怀童看了他好几眼都不知道。

“你在想什么?”

怀童猝不及防的声音打断牧东的思绪,牧东吓一跳,夹了根青菜掩饰,“没什么。”

他总不能说他在回忆过往还有点感慨吧?!那一定会被怀童说矫情的!!

“好吧。”怀童欲言又止。

他真的不想说,牧东的方才走神时,眼神充满母爱。

两人心思各异吃完这顿饭,牧东恍恍惚惚收拾饭盒出去,怀童喊了他好几声都没听到。

门关上,怀童只能歇下心思,等着牧东回来再问。

到底想的什么,这么入神。

他继续瘫在沙发上化成果冻坨坨,开门声响起,他眼睛没睁开就喊:“牧东,你刚刚…”

牧东…是刚刚走出去的那位PD吗?

那人的脚步微顿,打断他:“怀童,是我。”

裴青学?

怀童睁眼,声音平平:“有什么事?”

“我…”

裴青学手指蜷缩,站在那,紧张又忐忑,还有微微的嫉妒和心酸。

嫉妒能和怀童一起吃饭的牧东,嫉妒那是怀童脱口而出的名字。

怀童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他:“所以还是学不会说话对吗?”

“没有,没有!”裴青学着急了,他解释:“我只是想跟你聊一聊。”

“聊什么?已经过去的事没必要提。”

没必要提吗?可那是他最宝贵,最快乐的日子…

裴青学苦涩,他忍了忍眼泪,慢慢地把提前准备好的话说完。

“我这几天想了很多,以前的我太幼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包括现在也是,犯了错也只会不停地道歉,从来不明白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因为怀童总是无条件包容他,他便放纵地挥霍这份友情,从没有考虑怀童的感受。

这是不对的,但从前从没有人和他说过,从没有教过他。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颤抖:“谢钰说我可怜,道歉总是先感动的自己,自私又幼稚。”

“他说对了。我很幼稚,自私,自大,狂妄,以自我为中心,从不考虑你的感受。”

“我不应该在你最难过的时候对你说重话,也不应该自以为是地帮助你,更不应该拿你和唐白比较。”

耳边嗡嗡的,似乎又响起了以往,他对怀童说出的,那些冰冷,伤人的话。

仿若一根根刺,刺入心间,血流如注。

【“来我这里到底有什么不好?”

“我可以帮你啊,为什么就是不能来我这里?是不是又是因为路知雪?怀童,你是不是忘记我了?”

“因为唐白?”

“你非得和他比吗?有什么好处?比得上吗?”】

是他的错,他不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