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楚振生带来的保镖, 见有人开枪,顿时一边一个地拦在了楚淮南和楚振生的面前。

林霍也惊魂未定, 见沈听没事, 愣了愣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枪,抵在了贝隆的脖子上。

“贝爷,来阴的就没意思了吧?”

“林霍——”贝隆被枪指着却一动没动, 布满褶皱的两颊赘肉, 因为表情阴森而低垂垮塌,看上去像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你觉得,是我的人开了枪?”

贝隆在江湖上漂了这么多年,能有如今的地位,自然也胆色不俗。尽管枪就抵在要害处, 他却仍能笑得出来:“我贝隆要真想在自己的地界上, 杀个乳臭未干的小兔崽子, 难不成还要偷偷摸摸的?”

被叫做小兔崽子的沈听,倒丝毫没有被狙杀的恐慌,他冷静地直起身, 看了眼身后墙壁上的弹孔位置,又大步走向屋子侧边唯一打开的那扇窗户边。

窗外几乎没有遮挡, 放眼望去, 长岛庄园里的那个瞭望台, 就在直线距离五百米开外的地方。

沈听神色冰冷地把窗帘拉了起来, 根据弹道痕迹及现场情况判断, 那个瞭望台应该就是狙击手藏身的地方。

而紧贴着窗下的墙根处,有一枚子弹,这并不是国内民间常见的气枪用的铅弹,而是一枚弹长达99mm的军用子弹。

从子弹的型号上看,对方持有的应该是M107A1狙击步枪,由此可见,想要杀他的人,并不业余。

而这种狙击枪的射程至少有2000米,因此哪怕只是个枪法一般的狙击手,想在半公里之内精准打到目标,也易如反掌。

贝隆的这间屋子看着还行,却只是驴粪蛋子表面光。雪白的墙质量不过关,被打出裂痕的那面墙,这会儿已经沿着中间深深的小孔四散开去,大块剥落的墙皮像雪片般簌簌地直往下掉。

先前帮众人泡茶的那个女孩,一脸害怕地靠在墙边,手缓缓地伸向了裙子的口袋里。

沈听利索地从贝隆的腰间摸出把枪,塞在林霍的另一只手里,说:“小心你身后的那个姑娘。”

林霍一转头,果然见那女孩手里握了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袖珍手枪。

林霍目露凶光,用枪指了指她:“把枪放下。”

那女孩咬着嘴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被枪指着的贝隆,犹豫不决。

“把枪放下!然后踢过来!”林霍拔高声音,又重复了一次。

女孩不情不愿地把枪放在了地上,又用指尖将它推到了屋子的中间。

沈听走过去,捡起那把外型精致的帕夫纳证人手枪,在手里掂了掂,弹匣是满的。

修长的手指灵活而悠闲地转着枪,沈听笑着说:“我就说嘛,贝叔叔这回怎么没带保镖。原来是金屋藏娇,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藏了一个。”

说着他走回贝隆的座位前,低头与对方眼镜蛇般阴毒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而后伸手按住林霍的枪,缓缓地把枪口挪去了别处,“你也把枪放下,既然贝叔叔说不是他想要我的命,那咱们大家都有话好好说。这儿又不是美国,别动不动就动刀动枪的。被警察看见了大家都麻烦。”

你确定现在没被警察看见?

一直没说话的楚淮南瞥了沈听一眼,转而又抱着臂冷冷地看向贝隆。

他很确定,刚刚的那颗子弹,是在贝隆接连拍了两次桌子后,才突然朝沈听飞过来的。

如果开枪的,真是贝隆的人,那么刚刚那个拍桌子的动作,恐怕就是贝隆对外释放的信号。

“贝叔叔,这事儿虽然是个误会。但再怎么说,我的这条小命也是差点儿送在您这儿了。要是我在你的地界上出了什么事,我哥给我留的那个东西,您恐怕是永远都见不着了。”

贝隆仍是冷笑:“我说过,我要杀你的话,用不着在暗处狙这一下。”

沈听很理解地点头:“我要是您,杀人不成也是会抵赖的,毕竟实在没什么面子,传出去也不好听。”

“我贝隆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自问磊落,从来不用这些阴损的招。”

“那我哥呢?我哥是怎么回事儿?”

贝隆磨着牙:“我知道你一直在怀疑我,但你哥的事跟我无关。”

沈听盯着眼前这双因受制于人而怒红的眼睛,半晌才又点了点头:“那好吧。”

他冰冷的脸色缓和了一点,伸出手亲昵地拍了拍贝隆紧握成拳的手背:“贝叔叔,您也不能怪林霍反应过度,和我哥一样,我刚刚差一点儿就死了。”

贝隆一扬眉,目光在青年人英俊的脸上来回巡梭:“你小子的命很大。”

“托您的福。”

沈听笑了笑,转过头对一直没吭声的楚振生说:“楚先生,谢谢你邀我来踏青的好意,不过午饭咱就不一起了,我不太吃的下。”说着又侧脸朝楚淮南暧昧地看了一眼:“都是自家亲戚,以后有什么事儿,咱们私下再约。”

……

出山的这段路,仍是楚淮南开的车,沈听坐在山地摩托的副驾驶上若有所思。

林霍也开了一辆摩托车,开始是和他们一起出发的。

但楚淮南顾及到山路颠簸,生怕把身上有伤的沈听再颠出个好歹来,所以开得很慢。两人和“一骑绝尘”的林霍之间,距离越来越远,十分钟后,连对方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那个贝隆的话,你信几成?”

楚淮南开着车,冷不丁蹦出一句。

沈听被他问得一愣,却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呢?”

楚淮南也没答,只说:“在对方开枪前,我看到他连续拍了两下桌子。”

沈听撑着下巴装傻:“哦,我倒是没看到。”

楚淮南隔着头盔瞥了他一眼,“昨天差点炸死你的也是他,对吗?”

爆炸这事儿还真不能怪贝隆,那个炸弹是触发型的,就算昨天进去的是只猫,该炸还得炸。

真算起来,若贝隆想把这件事按下去,面临的麻烦不比他小。

虽然这么想,但沈听却没说实话,挺委屈地点了点头:“你也看到了,我要是想在我哥原来的位置上坐稳,风险还是挺大的。”闷在头盔里的声音不太真切,他话锋一转:“不过,就刚刚的表现看来,你和你堂伯的胆子倒都挺大的,亲眼看到发生了枪击,居然都没怎么被吓到。”

“我爷爷以前是个军人。”楚淮南加了把油门,高速转着的轮胎,在呼呼的轰鸣声中扬起了一阵飞尘:“他当家时,但凡姓楚的孩子,都没少听枪响。”

明明是一样的路,可主观感觉上,回程却总比去程要短得多。在这种返程效应的驱使下,没过多久两人就出了山。

这会儿已经下午一点多了,楚淮南便让司机,在附近找了家环境还过得去的餐厅,解决午餐问题。

林霍还有事,已经先回江沪了。因此,这顿本该和一堆人一起吃的饭,最终就只剩楚淮南和沈听两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