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在警察局, 短发女人也开始装疯卖傻, 无论警察怎么问她都无法正确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年龄和家庭住址。

她身上也没有带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证件,警察花了一整天才从附近群众的口中得知,这个女人叫郁凡是这附近出了名的疯子。父母把她丢在了康仁精神病院, 康仁无条件地接收了她,可她却总是从医院里偷偷跑出来。

警方还了解到, 这一次她并非初犯。因为她的缘故已经丢过一个小孩, 家属哭哭啼啼地来报案,但由于涉事的是精神病病人也同样没有成功,孩子家长连报案的回执都没有拿到。

又是精神病?

沈听冷笑一声, 觉得自己怕不是掉进了精神病犯案无需负责的怪圈之中。

而就在他和楚淮南因为接连而来的精神病犯罪感到疑惑时, 林有匪那头也出了件怪事。

公益活动后不久,回近郊拍戏的路星河, 竟然凭空消失了!

他是在当天下午入住的酒店。

林有匪因为生意上的合作方突然造访,不得不短暂地离开了两个小时,回去后就一直没有看到路星河。

刚开始他还以为路星河在和导演聊剧本, 但直到傍晚导演单独出现在了餐厅,林有匪才知道路星河已经失踪了一整个下午——他并未出现在早就约好的剧本研读会上。

为了能够尽可能和路星河待在一块儿, 他特地把合作方带到了拍摄的酒店内。

此刻,路星河的手机关机,人又不见了, 难得面色凝重的林有匪自然也没有心情再谈别的事情。

他迅速回到了他们共同的房间。在打开房门前,他还寄希望于路星河是自己出走的。

毕竟,最近路星河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 还把医生建议他要长期服用的药偷偷地丢进了垃圾桶。

可起居室浅色的地毯上有一小片的血迹,一路蜿蜒到门口。

面对这滩鲜红的血,林有匪如同被人拔掉了软鳞的龙,脑子里轰地一声。所有的侥幸都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他听到了断弦与物体碎裂的声音。

捆绑“本我”的弦断了,温吞和善的面具也碎了。

路星河一直恨他给予了挣脱不掉的束缚。

可他俩之间,捆绑与约束的关系分明是相互给予的。

他愿意在路星河面前,做一辈子无害的绵羊。

他剥夺了路星河的自由没错,但同样的,路星河也把他装进了盒子。因为那盒子是路星河给的,所以他温顺自愿地把自己关进去。那个名为“和善”的盒子里,关着他所有的怨恨与暴戾。

可现在,却有人不知死活地拿走了他的盒子。

他愈发焦躁,立刻去酒店的监控室翻看监控。

总统套间的专用电梯里,没有拍到任何可疑的人,他们转而重新开始查大堂的监控视频。林有匪目不转睛,仔细而阴郁地审度着每一帧画面。

当看到有人拿着一个浅蓝色的巨大行李箱出现时,他的眼皮重重一跳。即便隔着屏幕,林有匪也能够立刻确定,路星河一定就在那个箱子里。

这款欧洲产的名牌行李箱,尺寸超大,但本身用的是很轻的材质,可视频里的那个,万向轮滑过门前的防滑带时明显地震了一下,尽管提箱子的那个人面色轻松,但凭这一点细微的震动,林有匪断定那个箱子肯定非常的很沉。

他的脑子里迅速浮现起了近期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分尸杀人案,在那起案件中,犯罪嫌疑人正是用行李箱运送了尸块。

他心里有一百种不详的假设,但凡其中的任意一种真实地发生在了路星河身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点什么。

这个世界欠他的太多,如果失去这唯一的慰藉,他一定会拉着全世界陪葬,来讨一个公道。

犯罪?

这个搬个行李箱都大喘气的人渣,不过是业余的。

林有匪的眼里倒映出屏幕死寂的深色。

那个愚蠢的凶犯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蠢的错误。这是任何人都应该深刻领悟的道理。

专业的事情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犯罪也一样。

……

警察很快出动,他们通过追踪车牌找到了那辆套牌车的行动轨迹。

但林有匪却并没有和他们一起行动。

他让司机开车去了与套牌车完全相反的方向。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林有匪坐在后排座椅上,像具雕塑的鬼魅,他冰冷的沉默把霓虹的灯光都隔绝在了外头,车内阴冷得如同吸血鬼的巢穴。

司机每和他说一句话都捏着冷汗,眼神时不时地去瞥主人面无表情的脸孔。他还是头一次见林有匪这么失态。

然而冷厉的阴森丝毫无损他的俊美,只是美得诡谲,令看客胆战心惊。

林有匪的手腕上戴了根和路星河一模一样的橡皮圈,每隔几分钟他就忍不住要弹自己一次,手腕上的皮肤很快就肿起来,但只有这种疼痛才能让他勉强镇定下来,不至于现在就准备掏枪屠城。

他无比庆幸自己曾狠下心在路星河的脖子后植入了一枚芯片。此刻,这枚芯片提供的物理信息,不啻救命稻草。

路星河的位置一直在移动,这是个好的现象,芯片和神经系统紧密相连,某种程度上至少可以证明他还活着。

最后的定位落在了远郊一处农耕地里。

隔着河只设了座很窄的人行桥,司机踌躇着不敢再往前开,林有匪索性让他下了车,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车子碾压过摇摇欲坠的简易桥体,大半个轮胎都悬空着勉强开了过去。

此处离路星河的定位还有不到2公里,周围是一片开阔的农田,沿着田埂边种着一排南方极为常见的甜芦粟。

路星河很爱吃,每到夏天就嘴馋,一边看电视一边撕芦粟皮,果皮锋利时常不慎割到手,他就举着滴血的手指给林有匪看十分夸张地喊疼。

林有匪被他折腾得心都在滴血,只好特别柔软地哄。常常哄着哄着就哄到床上去了。

这样的亲密,如今想起来,恍如隔世。

农田里没有路,好在林有匪开的是辆底盘较高的越野,车速很快,披荆斩棘地穿梭在田地间,农作物的枝叶“沙沙”地打在车身上,像刮花了美人脸蛋的尖刀。

车最终停在了一处临时搭起的简易住房前,蓝色铁皮做成的卷帘门死气沉沉地紧闭着,这大概是个私搭的违章建筑,占地目测至少有一亩。以钢铁结构为主,外头包着一层灰白色的薄铁皮像个被扔在田野里的集装箱。

林有匪面无表情地加了脚油门,驱动着性能极好的越野车,一头撞在了铁门上。

伴随着“砰”地一声巨响,顶上的沙土和钢结构噼里啪啦地往下砸,越野车的前引擎盖上被砸出了数个凹陷,横梁上有根钢条垂直着砸下来,把发动机砸了个对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