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3页)

秦允蓓又好笑又好气:“你要是演牛粪,我就演水牛。”

郑能谅纠正道:“那你应该演鲜花,往我身上一站,就是一出戏了。”

最终郑能谅把那角色让给了一位年近四十的大叔,此人年少时在武校上过学,后来常居此地,平时在旅馆饭店打打杂,碰见剧组就去报名群众演员,梦想着有朝一日能一炮而红,成为功夫巨星。

他感激地握了握郑能谅的手,满面红光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将来俺红了,一定不会忘了你。”

“我叫郑能谅,”郑能谅望着对方被烈日灼得跟油爆小龙虾似的的脸和胸膛,咽了咽口水,“大叔,你已经很红了。”

“正能量?现在都不兴叫雷锋了吗?”大叔将信将疑,却也不计较,“么的要紧,一个意思,俺记住了。”

望着大叔奔向镜头的欢快的背影,金飞祚长长地叹了口气。秦允蓓忙问:“怎么?后悔这角色让人捡了?”

“不是,我想起了我去世多年的二舅,他也曾是这样的演员,参加过许多影视大片的拍摄。”

郑能谅一愣:“什么大片?”

“老版《西游记》,他就演了个重要的角色。”

“真的假的?老戏骨啊!”秦允蓓惊叹道。

“还记得金角大王那一集吧?”金飞祚娓娓道来,“唐僧被抓住后,金角大王问,小的们,这唐僧怎么个吃法好?我二舅带头雀跃道,蒸着吃!蒸着吃!“

夕阳在笑声中悄悄滑向山脊,天与山的交界处泛起一片橘黄色的光。“好美啊!”秦允蓓挽起郑能谅的胳膊,对金飞祚说,“可别白来一趟了,给我们合个影吧!“

“好嘞!”金飞祚抱起相机开始找角度。郑能谅也大方地带着秦允蓓来到路旁一棵老树前,面朝镜头一站,道:“意境不错,就这儿了。”

秦允蓓回头上下打量那树,大惑不解:“哪不错了?这就一颗老不喀嚓的枯树,什么意境?”

“拍出来就是一句古诗的写照啊,”郑能谅神秘地笑笑,“孤藤老树昏鸦。”

秦允蓓更糊涂了:“怎么解释?”

“在这张照片里,我是孤藤,老树是老树,昏鸦呢,不是我和老树。”

“讨厌!”秦允蓓刚挥手去打,金飞祚就按下了快门,但他的摄影技术很特别,拍出的照片上怎么也找不到郑能谅和秦允蓓,只有稀松的树枝与苍茫的天空。

“不错,拍出了大自然的神韵,”郑能谅竖了竖大拇指,刚夸完就有意外发现,“咦,这是什么?”

金飞祚得意地伸手指了指前方那座山:“我这抢拍技术,心服口服吧?被佛祖抢镜,心服口服吧?”

郑能谅和秦允蓓抬头一望,只见高高的山梁上聚起一团巨大的灰色云朵,俨然一尊佛祖侧身像:高高隆起的肉髻、微微前倾的额头、轻轻低垂的眼眸、合于心口的双掌,宝相庄严,栩栩如生。

“哇!真的好像呀!太美了!”秦允蓓忍不住惊叹道。

郑能谅拍拍金飞祚的肩膀,开玩笑道:“照片拍得不错,不过你可侵犯了佛祖的肖像权,得赶紧进香赔礼。”

金飞祚说:“今天上山的时候我们不都进过香了嘛。”

郑能谅恍然大悟:“难怪佛祖亲自现身了,还以为他双手合十在诵经,原来是向我们道谢呢。”

秦允蓓做了个数钱的动作:“道谢就免了,不如给我们送点金子,解解手头的紧。”

“这不就是嘛?”郑能谅朝那团神奇的云朵努了努嘴,“佛祖直接把自己的金身送来给你了。”

“这哪是金的?棉花糖差不多,”秦允蓓说着又把郑能谅拉到身边,对金飞祚道,“来来来,给我们和佛祖合个影。”

连拍了两张,秦允蓓还不过瘾,换个姿势又要拍。郑能谅连忙从金飞祚手上拿过相机,说:“别光拍我俩,你们一对老朋友也来张。”说着,他为金飞祚和秦允蓓设计了一个合影的造型,类似于《乱世佳人》剧照的那种。拍出来效果极佳,两人从形体到表情都配合得天衣无缝,在佛祖默默的注视下竟有一种永恒的感觉。

告别了佛祖,三人照着地图,走马观花地把沿途剩余几个景点转了一遍,似乎想寻找些什么,却一无所获,看上去就像一伙不得要领的盗墓贼。少林之行匆匆落幕,三人又一次站在入口的牌楼下,回顾两天的行程,发现除了见识了几道颇具解构主义风格的菜肴之外,并没有留下多少值得回味的东西。忽然郑能谅发出一声峰回路转的惊呼,金飞祚和秦允蓓忙围过去问有何发现。郑能谅的发现是:钱包丢了。

四周的保安、摊贩、游客见他们慌张的模样,呼啦一下涌过来看热闹,得知只是丢了个钱包后,又不约而同地露出索然无味的表情,呼啦一下散回原位。居高临下望去,仿佛一只巨大的水母刚做了一次平淡无奇的呼吸。在这里,除非你丢了性命或者丢掉脸皮,否则很难引来关注或掌声。

三人沿着来路找了半天徒劳无功,秦允蓓叹息道:“这人来人往的,肯定找不到了。”

金飞祚拍拍口袋,安慰郑能谅:“没关系,破财消灾,钱我这还有,够我们再玩两天的。”

“没事,钱一分没少。”郑能谅一边说一边伸长脖子朝水沟里张望。

金飞祚诧异道:“嗯?啥意思?钱包丢了钱还在?”

“我的钱包里从来不放钱,”郑能谅从裤兜里掏出一小叠纸币,晃了晃又塞回去,“钱包这东西不光方便我们,也方便盗贼,我才没那么傻,鸡蛋也不会全装一个篮子里嘛。我那钱包里就一点零钱,还不及钱包本身的价格高。”

“那钱包肯定很贵吧。”金飞祚关切地问。

“嘁!就他那品位,买个钱包都是最廉价的,给乞丐都不会要,”秦允蓓抢答道,“上次我说给他买个新的,他还推三阻四。”

“你懂什么,这叫念旧,”郑能谅撇撇嘴,深吸一口气,深情地凝望远方,“那钱包初中时就陪着我了,是我的青春伴侣,当然要不离不弃。”

“行行好吧,初中陪过你的东西多着呢,你怎么不把语文课本、穿过的校服、坐过的板凳,还有老师的教鞭都当成青春伴侣不离不弃啊?”

秦允蓓一番话让还在专心寻找钱包的郑能谅一时无言以对,正好从山上下来一位僧人模样的汉子与他们擦肩而过。郑能谅忙比划着向对方打听:“大师,请问您这一路上有没有看到个皮夹子?这么大小,黑色的,正面有些褪色,背面有个小洞,边上的皮掉了一块,里面三个卡位是破的,有两张卡,还有一些……唉大师你别走啊……”

金飞祚摇摇头:“你也是的,那么多人走过去你不问,非要问个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