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二天清晨,夏油杰从宿舍床上起来,扶着头,宿醉后的脑袋一抽一抽着疼。

“杰,醒了就快出来!”

挚友熟悉的叫声从客厅传来,夏油杰无奈放弃洗漱的打算,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发圈,叼在嘴里,另一只手熟练地抓着头发盘起。走出去,打了声招呼:“悟,你没回宿舍啊。”

话说回来,他昨天怎么回来的?

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感谢高专分配的宿舍足够大,客厅或蹲或坐或躺着三个人,零食杂志游戏机扔的到处都是,夏油杰刚踏出房门,五只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

忽然有种转身就跑的冲动。

“……怎么了?”

摸了摸脸,没有奇怪东西啊,难道是还没洗脸的原因。

“杰,”五条悟视线沉沉,语气也沉,是那种谴责怪罪的表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还记得昨天发生什么了吗?”

夏油杰掐了掐眉心,认真回想。

“我记得自己召唤出咒灵,太宰要抢酒杯,还把我的咒灵给……”弄没了。

话断于此,夏油杰面色微变。

冷不丁反应过来。

他好不容易调伏的一级不会消失了吧?

夏油杰按照脑海中依稀的记忆,召唤出昨晚的咒灵,阴冷的气息蔓延开来,似乎有求生本能,出来的第一秒立刻远离太宰治。

他松了口气。

幸好,除了有点虚弱以外没什么大事。

“我昨天做了什么?”解决一大心事,夏油杰随口问道,拿了块口香套放嘴里嚼,不愿意再动用脑子思索了。

太宰用一种“我看错你了”的视线盯着他,痛心疾首道:“你差点把酒吧炸了,学校罚我们闭门思过,三天内都不要踏出房门。”

硝子插嘴:“还有八千字检讨。”

来高专之前,夏油杰一直是父母邻居眼中的好孩子。虽然会喝酒,但这是第一次喝醉,也是第一次不省人事。

他忧心忡忡,倒不关心自己被处罚这件事,总归就几行字,早晚能写完,心里止不住自责和担忧地问:“普通人没事吧?”

早知道就点饮料了。

夏油杰觉得lupin酒吧里的老板和客人都很好,以后可以常去,更不希望他们遭到无妄之灾,尤其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五条悟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那我们现在就是诅咒师了。”

家入硝子也说:“还好有太宰在,就摔了几个杯子,其他人看不见咒灵,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切如常。”

“否则,你跟五条打起来,能把整条街拆没了。”

“那就行。”夏油杰松气,一时心情起伏让他身上开始出汗,他抓了抓昨天穿的衣服,皱皱巴巴,还有酒精味,皱起眉头,“我先去洗个澡,你们随意。”

等人离开了,五条悟和家入硝子面面相觑。

“没事吧?”

她觉得有点不地道,毕竟一起闯祸一起挨骂,昨天也没有大事,只不过夏油杰睡着了,不知道实情罢了。

“……我们把检讨全都推他头上,夏油真不会发现吗?”

其实昨天夏油杰把酒抢回去,意识模糊,却还惦记着太宰不能碰酒,家入硝子也是第一次大开眼界,原来醉后的人思考路线有多九转十八弯,让人语噎。

——他居然觉得自己全喝了,太宰就束手无策了。

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五条悟耸了耸肩,死道友不死贫道。

“没办法,谁让那个丢车的辅助监督正好路过,还告诉夜蛾老师,害得我们被抓到了,一人两千字检讨。”

打碎的那几个杯子是夏油杰不省人事时,趴在桌子上不小心掉下来的,老板都没在意,笑着摆摆手,直接抹除了。

他们三天不能出门,是因为新生要来。

夜蛾老师明知道努力也没结果,还想再挣扎一下,期望能营造几个积极向上热爱校园的前辈假象。

不过五条悟迷之自信。

——就算在不在校园内部,他也是最靠谱的那个学长!

太宰同样自信,绝对会受人敬仰和欢迎,语气轻快:“有新生来啊,那给我买绷带买螃蟹买绳子的跑腿家伙就有了。”

一时不见港口黑手党的工具人们,还有点怀念呢。

硝子默默竖起中指。

“两个人渣。”

不过,前两个就算了,最后那跟绳子是什么鬼?

因为房间有人,夏油杰简单冲澡一会儿就出来,头发湿漉漉搭在肩膀,他从抽屉里找到一沓稿纸和笔,随口问:“你们都多少字?”

五条悟刚想说老子才不需要写,太宰就抢先打断:“两千。”都是同伙,一个字没有容易露馅。

“一人四张,差不多够了。”夏油杰估算着,写检讨的次数多了,他经验丰富,完全不惧,只要被卷进来的无辜人没事就行,“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写?”

太宰举手,露出个无辜的表情:“我等下要去领衣服。”

五条悟左看看右看看,班里唯一的女生已经起身离开了,估计是良心在谴责怕露馅,他理直气壮:“老子要睡觉。”

夏油杰顿时也不想动笔了。

反正还有三天,不急。

他问:“那我陪你去取衣服吧?”

太宰无所谓地点了下脑袋。

……

再说一遍,咒术高专的校园很大。

每年招生不超过五人,占地面积却赶上好几个足球场,足够太宰在这里上吊,另一面的人用望远镜都发现不了。

“我记得你填的是风衣吧?”

夜蛾正道办公室离得不算远,打开底下的抽屉,拿出好几套新衣服,黑/道大叔一样的班主任用沉稳声音叮嘱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因为款式不适合战斗,稍微改了下,你可以试试。”

太宰换上了新外套。

………衣服对他而言有特殊的含义,但少年没说,他扔掉那件黑色大衣时态度漫不经心,仿佛只是一张轻飘飘的废纸。

也正因为他动作随意,夜蛾正道没当回事儿,而知道某些真相的夏油杰纠结,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太宰内心真正的想法,也不曾了解他这个人。

这件衣服是他老师送的。

扔了没关系吗?

太宰低着头,眼角余光没落到衣服上半分,舍弃的干脆利落,他一颗一颗扣上铜质纽扣,白皙的手指又细又灵活,绷带丝毫没影响他的动作。

——等等。

夏油杰猛地反应过来。

是不是太安静了?

往常来办公室,他早就和夜蛾老师打闹了,就算没有,也不会傻子似的乖乖站在这里,看一个男人换衣服。

但这绝对不是他的问题。

夏油杰又想。

夜蛾老师不也同样没说话吗。

黑发鸢眼的少年安静时,总会给人某种撕裂性的恍惚感,就好像对方原本就是这样——压抑的、死寂的,像个冷眼旁观于世的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