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基因复活(第4/9页)

他竟然有关于爷爷的记忆,这让我吃了一惊,我当时有种冲动,想问问他:你脑子里的记忆,也被人修改过,知道吗?

显然不能问。

随着周厅长沿着教室走廊走下去,我的震惊一波又一波。一路上,我见到了教生物的达尔文,教美术的达·芬奇,教物理的伽利略,还有个朴实的中国面孔,周厅长说那是孙武,《孙子兵法》的作者,被他复活之后教授军事理论,以应对未来必然会发生的战争。

“全都是被你复活的?”

“还有谁?”

“那你还向白继臣申请什么人手,自己继续复活不就得了?”

“你以为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复活一个古人,需要的时间和资源成本都无比巨大,就拿复原一个人脑来说,脑子里有几百亿的神经元,做起来没有半年根本无法完成,虽然我后面还有复活计划,却补不上此时的人员缺口,远水救不了近火。”

“我和关鹏闲着也是闲着,你如果有差遣的地方,我们也可以用。”

“关长官就算了,虽然姓关,可一点没有关云长的仁义。”他话题一转,“不过程督察如果真有心力,可以教授学生们射击理论。”

我一口应了下来。此时,我们来到走廊最后的一个教室,老周推开后门,领着我走进去,坐在最后排的空位置上。

一位西装革履的东方脸庞的老人向着我们二人微微一笑,他轻抚胸前的胡须,然后又将注意力放到了孩子们身上。我却不知道这人是谁,于是向周茂才请教。周茂才却卖了个关子:“复活他才是我最大的骄傲,具体是谁,你先听听课,自己猜!”

老人身高约莫两米,像个篮球选手,他上身白色衬衣,下身是黑色西裤,锃亮的棕色皮鞋,儒雅得很,像极了一位博学的东方学者。我自忖还算了解历史,实在联想不到东亚百年来有哪位教育家或科学家长成了这副模样。

却听那老人向学生们徐徐讲道:“人类真正的危机,向来不是生存危机。暮春,我知道你一定要反驳我,你们这一代都被机器驱赶到东海之下了,为何老师还如此说?”

他看向一个男孩,男孩挠挠头:“老师,还真被你说中了。”

老人哈哈一笑:“了解你们每个人的性情,其实对我向你们传道授业,是非常有利的。当年我讲课的时候,都是带着学生们周游天下,哪里像现在一样,还要龟缩于这一隅斗室,日日与隔壁几个蛮夷为伍!”

一名女孩站起来反驳道:“达·芬奇老师不是蛮夷!”

老人笑道:“不好意思,老师说错了。所谓东夷西戎南夷北狄,他们在老师的年代,不是蛮夷,而是西戎!”

那女孩怒目而视:“不许你这么说达·芬奇老师,他无论绘画、建筑、雕塑……”

孔丘笑道:“好好好,尔雅,老师不说你的偶像,换个爱因斯坦、牛顿,他们是西戎,总可以了吧!”

那叫尔雅的姑娘朝他做个鬼脸,这才作罢。老人哈哈一笑道:“我看倒数第二排的风舞和咏歌又犯困了,故意开玩笑调剂课堂,哈哈,你们要理解老师的幽默。”

“老师,你说生存不是危机,那什么是危机呢?”

“礼崩乐坏!”老人嘴里蹦出这四个字,他见底下的学生全皱起眉头,解释道,“在老师成长的年代,诸侯征伐,民不聊生,天地失序、人间失伦,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所以有臣弑君,子欺父。为何会有如此局面,正是因为人之贪心无法得到遏制,而礼乐,就是约束人心欲望之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

“不懂!不懂!”下面有学生嚷嚷道,“讲的什么玩意儿啊!一点也不好玩。”

“不懂也无所谓,老师不会像牛顿、爱因斯坦、孙武这些老师,教你们如何提升自己的生存技能,教你们如何去制造杀人的工具,教你们用新式的战术去打败机器人……”

刚才那个叫暮春的男生问道:“那老师你能教我们什么?吃饭吗?”一群学生哄堂大笑。

老人敛容道:“为师教你们仁义!”

堂下一片安静,还有几个孩子发出嘘声。

老人道:“你们战胜敌人依靠的是武器和战术,但未来,再造人类文明,却不能依靠这些,老师的思想,那时候就有用处了!”

“不听不听,老师念经!”

老人哈哈大笑,丝毫不以学生的叛逆为忤:“这就是我教书育人的意义所在!”

老人说完,周茂才在最后一排为他轻轻鼓掌,向我道:“这下你猜到这位大师是谁了吧?”

“怎么能猜不到!”我起身向老人微微鞠躬,“孔子,你好。”

那老人向我笑道:“什么子不子,都什么年代的称呼了,你可以喊我Mr. Kong,或者就叫我孔丘、孔老二、二郎、二哥,也未尝不可。”

“那又怎么行?”

暮春疑问道:“看你们那么尊重他,他很有名吗?”

周茂才道:“孩子们,你们有所不知,你们的孔老师,就是中华文明的缔造者之一,他在世界历史上的地位,可比你们另外几位老师,要高出许多了。”

“哦?”学生们不悦,“这老头应该跟牛顿老师学学,有几个职称说出来呀,说也不说,还让我们自己猜,害得我们全不知道。”

那叫尔雅的姑娘嘟囔道:“不就早死了两千年,若论才华,跟达·芬奇老师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周茂才道:“孩子们,你们必须尊重孔丘老师,因为将来的世界,你们会忘记其他老师教授的大部分知识,可是孔丘老师对你们的影响,将伴随你们一生,将融入你们的基因与血液,传给你们的后代,传给人类的未来。”

“老周,你该哪儿玩哪儿玩去,别总给我打广告,你有俩月没发我工资了,是不是全扣了当广告费?心机啊心机。要不,哪天你不忙了,我给你讲讲啥叫人无信不立吧。”

“你看你……还埋怨开我了。我就是想让学生们重视你,毕竟你是万世师表,千秋木铎!”

“还木铎,我现在就是块千年的老木头,本来在地下睡得好好的,被你撬开棺材板把我挖了出来,非让我当什么万世尸表……”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巨大的“尸”字。

随着女学生们的一阵尖叫,孔丘哈哈大笑。

3

“成哥,去不去,给个痛快话?”

“啊?”我回忆着在学校发生的一切,刚在车座上打了个盹,被关鹏拱醒。我似乎做了个难得的美梦,现在又差不多忘记了。

车子停在了一处分岔路口,左边的路是回居住区,右边一条岔路斜着向下而去。新大陆的黄昏来临,岔路的尽头一片霓虹灯火,也偶有音乐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