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孙太医笑着赞扬道:“伯爷的法子虽然离谱,但也许正是情感上天,才留了一线生机。”

“……”封建迷信要不得!

剖腹产这种方法,在现代医学条件下,不知救了多少产妇的命,居然被评价为离谱、匪夷所思。

还好沈佩璃命大,还是靠自己挺过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正要出门告知众人这个好消息。

旁边稳婆抱着孩子过来了,满脸都是惊怕,“伯爷,小少爷他…他不哭啊…”

“什么!”这一天波折实在太多,沈清疏撑了下桌沿,只觉脑内一阵眩晕。

“老夫看看。”

孙太医神情凝重地接过孩子,把脉之后无奈地叹息,“唉,太迟了。”

沈清疏愣愣看着,刚出生的孩子还不到小臂长,全身上下都皱巴巴的,带着还未洗净的血水,他缩着手脚,紧闭着眼,脸上布满了因窒息而死的紫红色。

他很丑,看不出和沈佩璃有哪一点相像。他们也没有相处过哪怕一分钟。可血脉的联系做不得假,沈清疏还是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心里莫名地闷痛。

这孩子来到这世上,却未曾有机会看这世界一眼。

世事果真不会尽如人意,大喜又大悲,沈清疏都觉得有些撑不住了。她转头望着昏睡之中的沈佩璃,等她醒过来之后,该怎么告诉她这件残酷的事情。

孙太医也有些感慨,安慰道:“伯爷节哀,至少还保住了夫人母子二人。”

沈清疏呆立了一阵,才捡起思绪出了产房,脚步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面对一张张焦急的脸,她先说了坏消息,“孩子没保住。”

再说好消息,“姐姐她没事。”

众人齐齐愣住,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悲喜交加。

“唉,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老刘氏最先反应过来,叹气道:“就当璃儿这次只怀得一个吧。”

“我去看看娘子。”赵易简苦笑了一下,往产房去了。

一片沉默。

不知是不是孪生兄弟心有灵犀,婆子抱着的哥哥突然哭起来,分散了众人的注意力。

哭声很微弱,却怎么哄也哄不住,直到他累得睡着了,似乎都还在哼唧。

此时夜色已深,众人从下午候到现在,也都是心力交瘁,没有心思再闲聊,勉强用了些厨房送来的吃的,就各自歇下了。

沈家人也没有折腾回府,直接就在赵府将就一晚,也方便明日看顾沈佩璃。

清疏和薇止两人自然被安排在一个房间,丫鬟提着灯在前面引路,两人并肩慢慢跟着走。

林薇止偏头去看沈清疏,她一袭白色的长衫沾了血水,绾起的发鬓有些松散,落了几缕发丝在脸上,显得有些落寞,脊背还是如青松一般挺直,神情却一直怔怔地,似秋叶一般寂寂。

她有些担心,忍不住轻轻摇了下她的袖摆。

“怎么了?”沈清疏回过神,努力地对她勾起嘴角,“是不是被生孩子的场面吓到了,其实我也觉得挺吓人的。”

“没有,”林薇止摇摇头,看她一眼,抿了抿嘴,“之前也没人想到会是双胎,至少还活了一个,你别太难过了。”

“我知道,其实这已经算是好的结果了,”沈清疏揉了一把脸,肩膀塌下来,望着远处的灯笼,自嘲道:“但人总是这样,得到了就奢求更多。一开始我只想能保住姐姐的性命就好,可之后我又觉得,要是我早点…早一点……也许我就能救他。”

林薇止没听太懂,笨拙地安慰道:“你又不是大夫,怎么救他,生老病死,总是难免的。”

沈清疏苦笑,摇摇头没解释,这件事也许只有她一个人清楚是怎么回事。

两人靠得近,行走间难免手背相碰,沈清疏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抽回自己的袖子。

到了客房,简单洗漱了一番就睡下,沈清疏今日情绪几起几落,十分疲惫,几乎沾着枕头一会儿就沉眠了。

而林薇止认床的毛病又犯了,半天都无法睡着。

客房的条件自然不如自己家,没法挑剔,光是床就窄了好一截,两人靠得比平时近了一些,几乎伸手就能碰到对方。

黑暗里,她望着虚空有些出神,今天的事情要说对她没有冲击是不可能的。原来女子生产真的这么可怕,近乎九死一生,难怪自古以来不准未婚女子靠近产房,哪个女子见了能不害怕?

今日沈清疏作为弟弟,却比赵易简这个丈夫都还要担心焦急,倘若换做是她在里面,她会怎样呢?

不过真要是那样,林修平肯定是同样的担心。

好在,林修平估计永远都碰不到这种场面。不用经历生产的危险,也就永远不能做母亲,林薇止一时情绪复杂,不知该喜该怨。

她把头往沈清疏那边挪了挪,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听着她有规律的呼吸声,心情渐渐平稳下来。

翌日上午,沈佩璃就醒过来了,孙太医把脉之后,开了药方,嘱咐她要好好静养几个月。

她身体虚弱,受不得刺激,孩子的事,大家一致决定瞒着她,都道只生了一个,没有第二个。

沈佩璃似乎是信了,她那时精神恍惚,记不得了也说不定。可沈清疏觉得,她应该也是有感觉到的,只是不愿意去面对现实,所以故意自己骗自己,配合地相信其他人告诉她的说法。

那个不幸的胎儿,很快秘密下葬,未曾在世间留下他的一点痕迹。随着时间流逝,其他人也会渐渐忘记他。

逝者已矣,生活还要继续下去。

沈佩璃毕竟嫁到了昆阳伯府,沈家人不好多待,看过沈佩璃,吃过午饭,除了何氏留下来多看顾两天,其余几人就都告辞了。

活着的孩子取名赵闻俭,本来添丁的喜事,要在孩子出生的第三天办“洗三礼”的,以槐条、艾枝水洗之,去除前世的的影响,保佑他今生平安喜乐。

可赵府现在,实在是没心思办这些,那边在下葬,这边办洗三,怎么想都不是那么回事儿。

对外宣称的是新生儿先天不足,身体虚弱,所以不便操办。

——

从赵府回来的没几天,沈清疏在书房看书时,忽然一种熟悉的烦躁感油然而生,预兆来了。

她暗叹一声,该来的还是要来,她在赵府所用的精神力量虽然不多,但精细度要求很高,十分耗神。她之前就预料会导致易感期,不过总还是存着一分侥幸心理。

她把负鞍喊进来,吩咐道:“明日我要闭关读书,不要让人打搅我。”

“少爷,少夫人也一样么?”负鞍已是见怪不怪了。他家少爷从几年前开始,就有了个闭关读书的怪毛病,少则三日,多则五日,整日缩在书房里不见外人,连饭食都是送到门口她自己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