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沈清疏终于得了半日清闲,就窝在房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看话本,说实话,这时代读书的人太少,士大夫阶级不屑于写话本,大都是些落魄童生秀才写的,质量实在一般般,都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大抵作者也梦想着大家小姐有一日看上他这个穷书生。

还没有她自己偶尔脑补的故事有意思。

日头西斜时,沈清疏估摸着差不多了,怕林薇止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便起身去唤她起来。

这会儿天色还算亮堂,她挑起床帘,林薇止睡得正熟,小半张脸都拢在被里,只露出一点鼻尖,长发铺散,有几缕落在脸上,随着鼻息起落微微拂动。

她睡觉时似乎总不爱露脸。沈清疏在床畔坐下,伸手压了压被角,露出她小巧的下巴,便见她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了下。

等了几瞬,又没有醒,沈清疏便轻轻摇着她肩膀,唤了两声,“起床了,醒醒。”

声音不自觉地柔和放低,之前她倒还没觉得有什么,真见面了,发现其实还是有些想念她的。

林薇止醒过来,被光线刺得眨了一阵眼,眸子里带了几分水润朦胧,似乎还有些不清醒,并不动弹,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她素日里少见这种赖床情态,倒是显得有些许呆萌,沈清疏和她视线对上,心里有一点发笑,也并不催促她,又等了片刻,估摸着她从午睡中回神了,才柔声笑说:“好了,已是黄昏了,快起来吧。”

林薇止仍未做声,定定看着她,落日余晖掠过沈清疏的肩膀,映落在她清婉标志的脸庞上,勾勒了一层浅浅的柔光,神情还是有点呆怔,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过了几瞬,才懒懒地对沈清疏抬起右手,显是要她拉她起来。

沈清疏无奈一笑,怕拉狠了,一手握住手掌,一手俯身托住她的肩膀,才使力拉她起身。

几是半拉半扶,林薇止另一手撑着,极为配合,几乎没有反方向的力,沈清疏始料不及,来不及收势,将人带到了怀里。

“抱歉,我……”她愣了一下,就要松开手,林薇止却倾身抬手抱住了她。

沈清疏身体僵住不敢动,心跳都瞬时慢了一拍,这不是两人第一个拥抱,却是不受易感期影响的清醒状态下,也是林薇止第一次主动抱她。

她温热柔软的身子倚在她怀里,下颔枕在她肩上,黑发如瀑落下,沈清疏嗅到她颈间带了点热度的淡淡香气,若有似无,她形容不出来是什么味道,只不知是发香还是体香。

沈清疏心里莫名有些恐慌,两人相接的手也觉得有些滚烫,她连忙松开垂下,规矩地落在身侧,小心翼翼问:“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林薇止鼻腔里发音嗯了声,声音极轻,又带了点飘忽的尾音,委委屈屈地,听起来像是在撒娇一般。她侧首,轻轻在沈清疏鬓边蹭了一下。

脸上有些发痒,似乎又有些发热,沈清疏忍住了偏开头的冲动。感觉到林薇止手指蜷起,揪住了她后背的一角衣裳,心里霎时有些发软。

“不怕,梦都是假的,我在这儿呢。”她说。

又觉得言语有些干巴巴的,犹豫了好半响,还是抬手在林薇止背上轻轻抚了抚。

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交颈相缠,模模糊糊地融成一片,林薇止看了半响,心情渐渐好起来。

她湿热的呼吸时不时会落在沈清疏颈上,沈清疏忍了半天,有些难耐地偏开头,温声问:“好了吗,你睡了一下午,也该饿了,先起来用晚膳,好吗?”

说着,又在林薇止背上安抚地拍了下,位置却出了点偏差没把握对,林薇止这会儿还未更衣,只着了轻薄的亵衣,她清晰地摸到一根细细的带子。

沈清疏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她手指立时收回蜷缩起来,羞粉色一路迅速地从脸颊蔓延至耳根。

须臾,若无其事地放下手,努力维持着声线平稳,催促说:“一会儿饭菜该凉了,快起来吧。”

林薇止倒没注意到这一茬,刚刚虽然是她主动的,却太不符合这时代大家闺秀的矜持,她此时才有些后知后觉的羞涩。应了一声,便松开沈清疏。

她一松手,沈清疏像是床上安了弹簧似的,一下子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我去叫笙寒进来给你更衣。”她语速极快地说了一句,便急忙转身走出去了。

林薇止都来不及反应,只瞥到她仿佛被辣椒水洗涮过的脸色。

她怔了一下,咬着下唇还是没忍住有些失笑。

沈清疏若是真的对她无意,不过是一个拥抱,何必脸红成这样子。

她施施然起身下床,心情极好地绾发更衣。

笙寒替她梳着发,镜中两个婢女脸上都是藏不住的偷笑。

虽然知道她们没有看到,林薇止还是有些脸热,嗔了她一眼,“你这小妮子,笑什么笑?”

笙寒笑嘻嘻道:“姑娘和姑爷感情好,那个…琴瑟和鸣,婢子是为姑娘高兴啊。”

“前儿在京里的时候,姑娘脸上笑都要少些,”鸾影挑好簪子递过来,接话说:“今日见了姑爷,才见姑娘高兴,眉梢眼尾都扬着,又是个笑脸了。”

林薇止自己都没注意,她凑近铜镜细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羞赧地问:“如此明显吗?”

“是啊,”笙寒用簪子固定发髻,笑说:“婢子觉着,姑娘虽嫁人了,却比从前待字闺中的时候还要自由。婢子之前本来还有些担心,怕伯府规矩多,不比我们自己府上,却不想主母和善,姑娘和姑爷也处得到一处。”

这倒确实是,林薇止嫁到沈府,就没怎么受过婆母的气,老刘氏性格比较直爽,有一说一,加上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连请安都免了,没给她立过什么规矩。

而何氏更是,性子和善,甚至有些软懦,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她眼里似乎都有些心虚和愧疚在,对她的态度都可以称得上讨好了。

沈清疏离京这一个多月,也从没有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待她仍是和蔼可亲。母亲教导她那些婆媳相处之道,怎么应对婆婆的刁难之类,竟是完全用不上。

她梳洗罢,厨中温着的菜便一一呈上来。

这边不比家里,二人就在院中石桌上用餐。

夕阳西下,天边晕染成一片橙红色,云朵缓慢流转,如绸如缎,晚间的清风徐徐,触落了树梢三两粒桂花,暗香浮动,佐着餐食和桂花酒,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沈清疏这段时间沉迷吃蟹,刘叔采买了不少,今日女主人至,厨下自然也备了这道清蒸大闸蟹。

沈清疏剥好一只放她碗里,期盼地看着她:“你尝一尝。”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原生态无污染,她总觉得这味道比她上辈子要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