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僧人(八)

赶路太麻烦,又不知道具体位置,季灼桃直接让小白把自己传送到善法身边去。

小白非常贴心的安排了极速服务,途中还拿出虚拟道具花式放鞭炮,夸季灼桃,“宿主你的演技越来越好啦!这样下去可以赚好多好多钱!”

“过奖了,”季灼桃抿唇一笑,谦虚道,“低调,低调。”

实际上,季灼桃可不像看上去这么冷静。

被小白点明,他才后知后觉的不可思议起来——他现在都不需要用幻术,就能完成任务,到底是因为他共情能力和演技提高了,还是因为……这些原主的记忆太过熟悉?

熟悉到,他好像曾经亲自度过这些记忆似的,那些感情逐渐影响了他的判断,让他竟变得优柔寡断起来,越想遗忘,却越是深刻,无可遏制。

可季灼桃不想被这些异样掌控,遂极力淡化记忆。他从来不会把弱点暴露出来,任何一个弱点都不能,所以他不能被这些记忆影响,不能……动心,不能优柔寡断。

季灼桃赶到时,尸横遍野,凶险异常,兽物争相取食尸体,血流成河,善法跪坐在一处大坑里,周围还躺着几个遍体鳞伤的和尚。

“小师父,你还好吗?”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甚至不敢问那几个和尚是怎么回事。

善法额间有滴已干涸的血,印在他冰冷雪白的面颊上,他缓缓掀开眼皮,眸中一片血光,更显妖异无比。

“咳……”善法猛的咳出声,喷了口血,他像是被束缚在地面,眼神空洞如处地狱,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痛楚。

季灼桃在他身前蹲下,神情紧张,“你到底怎么了,还好吗?我很担心你。”

在季灼桃看不见的地方,善法的心魔却嘲道:“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美人心,红颜劫。”心魔变成善法的样子,掌住季灼桃纤细修长的腰身,暧昧的摩挲着,“你却还被他的皮囊所惑,真是愚蠢。”

善法定了定神,酿跄着站起来,他神色凄然,身骨竟显得嶙峋,“抱歉,让施主见笑了,贫僧的心魔……出来了。”

方才他杀红了眼,不慎被心魔占据了身体,他的师弟们被他的心魔所伤,他只好以自损三千的方法,重伤自己,以再次封住心魔。

可是,心魔一旦出笼,就收不回去了,即便无法占据身体为非作歹,也会一直在善法身边诱他堕落。

“我身上还有些丹药。”季灼桃见善法僧袍破了几道口,里面是被划伤的皮肉,就勒令小白拿出些灵丹妙药来,递给了善法。

善法没拒绝,沉默而顺从的接过丹药服下,而后季灼桃又去救那几个师弟,确保他们无恙,这才传信鸽通知白云寺。

“小师父,我已经知道了,你下山来,是因为你的心魔……既然是因我而起,我就要帮你解决。”季灼桃面对善法时还是羞愧难当,只如此说道。

心魔跟在季灼桃身后,一路姿态暧昧的搂着他,笑道:“看吧,人性就是这么脆弱,季清明明那么讨厌你,甚至想杀你,见你走火入魔打不过,居然来示好了。”

心魔真是什么话都能编出来了……善法不为所动,双手合十道:“多谢施主。”

“不不不,是我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及时相救,此刻我怕早已横尸于此地了,”越说越羞愧,他那时居然直接走了,留下受伤的善法独自面对妖族。

善法越淡然,心魔越怒气丛生,瞬间移到善法面前,笼罩着黑气的脸与善法凑的极近,不无恶意的嘲笑道:“你想普度众生,到了临了,谁又来超度你呢?这个狐妖根本不把你放心上,你还谢谢他!”

善法冷漠的直接穿过了心魔,跟季灼桃离开了。

善法的师弟们因丹药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就留在此地等人来接应。他们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讨论道,“你们说,师兄还会回来吗?”

“……会的吧,师兄福德无量,行多年善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

“那可是善法师兄啊,他怎么可能不回来!”

这几天过的兵荒马乱,短短的去了一趟白云寺,对于季灼桃来说,却是完全改变了心境。

他把善法领进了何府。

何府倒是依旧,没有因为季灼桃这两天的失踪而出乱子,毕竟手底下那么多人,不可能散架,何员外虽然还没回来,但偶尔也会与管家书信联系。

仆人们接待过善法,就按照上次的规矩为善法安排了房间。

季灼桃在善法房门踌躇一阵,还是开口了,“和尚,我已经知道了,原来我尚未化形时在白云寺呆过,原来当初放我进寺门的是你,雨夜替我遮雨的也是你,为我留食的……还是你。”

然而他一化形成功,就离开了,他去寻找那所谓的爱情了。

季灼桃道:“我现在才明白,于何璃而已,当初救我一命不过是顺手而为,甚至救下来后,只留了点食物就走了,都没注意到我当时身上还有伤。”

“是我错了,善法。”

善法的心魔在一旁煽风点火道:“是啊,何璃不过是比你先出现而已,却处处压你一头,父亲偏爱他,放弃了你,连你所爱之人,也爱上了何璃。”

“你就一点都不怨他吗?”心魔鬼魅一笑,又凑近了季灼桃,看起来就像是心魔把季灼桃压在门上,对他上下其手。

只是心魔到底是透明的身体,无法真切的做出什么动作,只能这样做些无所谓的事,造成视觉刺激。

但心魔动作不停,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善法,“你一点都不想惩罚他吗?”

“不想这样亲他吗。”心魔在季灼桃唇上碰了碰,又餍足的埋进他颈间。

这个淡漠的僧人,拥有一个极度疯狂、充满痴妄的心魔。

善法:“……”

心魔低笑一声,“我想贯穿他,揉破他,让他焚烧起来——我就是你,我知道你也是这样想的。”

季灼桃对此毫无所察。心魔啃咬着他的白皙的喉咙,他的舌尖与他的肌肤相连,手指放入他开开合合的唇间,像模拟什么动作似的。

这场面实在诱惑,心魔的所作所为,全都是善法连想都不敢想,但又挂念的事。

善法隐忍不发,转头不看了,只是说:“我曾经救了一只快饿死的狐狸,我日日照顾它,为它诵经祈福,我以为感化了它。有一天,狐狸变成了狐妖,化形离开了。”

“我那时才明白,它只把自己当做过客,我却因它再度涉及红尘。”

当善法亲口说出这些话时,季灼桃才体会到,过往如凉意浸绕,蚀骨般痛冽。

“善法……”季灼桃无力的靠着门,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泪滴纷落。

心魔倾身去吻他眼尾滑落的泪痕,叹息着说,“这怎么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