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乱世(三)

季灼桃沉着脸说:“不怕我杀了你?”

严铳说:“怕,但是我看,你不会杀人。”

季灼桃紧抿着唇,本来还愁自己没有动手的理由,多亏了严铳这家伙嘴贱。

严铳确实是故意气他的。

判断一个人敢不敢杀人其实很简单,严铳曾经参与几次内乱,在战场上杀人如麻。他能看出来,杀过人的和没杀过人的气质很不一样,尤其是在即将提刀枪杀人的时候。

他料定季灼桃不敢杀人,那为何偏要大放厥词呢,威慑他?可是威慑他的意义何在?他本就是俘虏,不需要各外的威慑了。

季灼桃确实不会杀他,于是恼羞成怒,拿好鞭子就往严铳身上抽去,只抽了一鞭就使严铳吃痛的蹙起眉,他说,“区区管家,能有这么大的胆子,不简单啊。”

在那几个小少爷的说辞里,严铳便是他们府上一直雇佣非常信任的管家,祖上三代侍奉于他们,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所以搬迁时才特定找了个马车给他坐。

继续把严铳抽打几下后,见门口看守的仆役都散了,季灼桃才停了手。

他俯下身掐住严铳的颈脖,看似威胁实则没用力,低声询问,“严铳,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严铳的衣服被鞭子破开几条裂缝,里面的皮肉顿时显出红肿来。但可以看出季灼桃是手下留情了的,他这一条可以用来杀人的软鞭,却用的像个情趣用品。只是看起来吓人,实则只是些皮肉之伤。

严铳呼吸急促忍着痛意,挑眉看他,目光深邃,“你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季灼桃差点以为严铳真的要说了,但是一眨眼,严铳又恢复了痞笑,“我就是个管家而已。”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季灼桃掐住他的脖子一甩,嫌恶地用手帕擦了擦手,今天的问话到这里就差不多了,那几人应该如实向朱阳汇报了自己的动向,他该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朱嘉听说他要审人,就兴冲冲的来凑热闹了。

这里是女主朱嘉第一次见严铳的时候,也是她一见钟情的时候。

虽然严铳那时正被原主鞭打,浑身上下血肉模糊,但难减其风华。朱嘉这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儿就喜欢皮相好看的,于是当即让原主停手,说要把严铳要去当自己的仆从。

原主自然不肯,还说请示了朱阳,必须拷问后才能放人,于是又对严铳严刑拷问一番。

想到今天要实打实的拷打严铳,让他皮开肉绽才行,季灼桃又有点发愁了,他着实不太能对严铳下得去手。

但由不得他犹豫,是时候去走剧情了。其他几个小少爷们都很好审,还没有上刑,他们自己就把自己吓的屁滚尿流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但来来回回还是已知的那些,没有新的消息,可是看他们吓成那样了,也不像是在说假话。

朱嘉在一边看的兴致缺缺,“本姑娘最讨厌这些娘兮兮的男人了,男子汉大丈夫,胆子也忒小了!”

朱嘉性子朝男,对男性的要求也更高,她喜欢比她能打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想来也可笑,一个毒枭、土匪的女儿,居然喜欢正统意义上的好男儿,偏偏他们的身份最是不可能在一起。

小弟请示道:“何哥,我看他们都没有什么问题啊,还要继续审吗?”

季灼桃说:“当然,不能漏掉任何一个。”

终于审到了严铳,他昨天受了鞭打,季灼桃让人把身上的绳索都解了,能勉强在审讯椅上休息一下。

他灰色的短衫皱巴巴的,从破开的缝隙里能看到他小麦色的肌肤,腹肌紧绷着,他就像被束缚起来的雄狮,即便没有威胁,浑身上下还是透着一股强烈的高阶捕食者的气质。

严铳被人带进来时,朱嘉就眼前一亮,“诶,这人是谁?昨天怎么都没见到?”

昨天朱嘉光顾着去看珠宝去了,哪里还会在意这几个俘虏。

季灼桃从座椅站起来,“这个人我亲自审。”

他还是用自己的软鞭,先是例行说了一句,“提前交代的话,就不用受罪了。”

严铳的话和那些少爷们一样,但是不一样的是,他非常平静,仿佛面对的不是凶神恶煞的土匪,而是在回答寻常谈话般。

“还嘴硬?行,你是最后一个,我可得好好招待你一下。”季灼桃冷笑一声,扬鞭挥去。

第一鞭,避开昨天打的地方,抽出了一道血痕,带出几滴血,洒在地面。

季灼桃指尖揩掉血滴,说:“还是不肯说的话,我就继续了。”

严铳哼都没哼一声,只沉默的抬眸看他,那些戏谑已经尽数收回,不见多少仇恨,只是极为深沉难测,仿佛在看愚妄的蝼蚁。

的确,如果季灼桃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肯定是不敢这样对他的,甚至于让全寨上下的人给他跪着提鞋都不配。可惜,乱世枭雄不止他严铳一个,他现在受了伤,不能暴露身份,否则定会招致无边的杀戮。

但这里没有人意识到,这个被束缚在审讯椅上的男人,是他们祖宗十八代都惹不起的人,季灼桃同样,他只能挥鞭一次次鞭打过去。

朱嘉在旁边看着,初见时的惊艳被放的越来越大,这男人从表皮到性格,完全都是她的菜啊。

朱嘉看够了,于是叫停道:“何汮,我看也够了吧,再打就得晕过去了。”

季灼桃动作一顿,鞭子收回。心道,大小姐终于阻止了,不然他可真的打不下去了。

即便他尽力用灵力束缚着鞭子的力道,但还是不能太作假,只能让严铳真切的受点伤才好。

朱嘉大大方方的说:“既然完事了,不如把他给我当仆从。”

季灼桃有些不可思议的说:“小姐的意思是……”

朱嘉冲他眨了眨眼,“他生的这般好看,正好我缺一个仆从。”

这两句有什么必要关联吗?

季灼桃沉下眉眼,刚要冷声拒绝,说明天还要继续审,那个被打时一句话不说的男人就开口了,声音沙哑,喉咙里像含着血,“我不做仆从。”

季灼桃:?

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审讯椅上的男人血迹斑斑,面颊也有一道血痕,眼神却是沉郁,“做什么都好,让我做仆役,不如杀了我。”

季灼桃面上不见诧异,只是说:“由不得你选。”

然而他心中却是惊涛骇浪,“小白!这个是原剧情吗?”

老老实实被女主朱嘉救走不好吗?在这里犟什么犟?

小白说:“咳,这个剧情发展倒也能说的过去。我猜,大概是因为严铳太自负了,他也有自负的资本。毕竟他是皇亲,虽然如今落魄了,但到底是血统尊贵……”

这是什么深受封建迷信思想毒害的古板啊!命不比尊严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