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3/4页)

也算牲畜吗?

“本来就是混乘车!”乘务员不耐烦了,“只不过牲畜并不和人待在一个车厢而已。要不是你们捣乱,大爷早就将羊群赶到牲畜专用车厢了!”

人畜混乘?节目组的人面面相觑,他们根本没有听说过这种火车啊,人怎么能和牲畜混乘呢?

“这不合理,太不符合规章制度了。现在马路上的小摊小贩都不准摆摊了,就是因为破坏市容,你们这样为了赚钱搞什么人畜混乘,简直就是为了钱不把国家脸面放在眼里!”

列车上的工作人员一听都炸了,什么叫赚钱?他们赚什么钱?明明……

正当乘务要不顾纪律跟乘客互怼的时候,华锋语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违纪的念头。

“赚钱?陈副导,各位叔叔阿姨,你们的车票多少钱……看了吗?”华锋语问道,仍旧是不紧不慢的状态。

“车票……十八啊,我看了,怎么了?”有人回答,不明白华锋语想说什么。

“十八……你要不要算算,这么一趟列车要多少燃料,多少人工?”

华锋语白皙的手指轻轻拂过朴素的绿皮座位,示意众人看向窗外连绵的山峰,夜色中的山峦隐隐绰绰,像是某种看不清的梦境或未来。

“我们省大部分范围都在山区里,你们知道要在这种山区修建铁路,需要多少投入、多大的牺牲吗?你们又知道,为什么国外的山区没有这么好的基建吗?”

这个问题没人答话,节目组的人看着窗外山陵,在华锋语说话的间隙,一个隧道遮断了视线,想要说些什么,张张嘴却说不出什么。

他们不知道在这里修建铁路需要多少投入,但只要智商正常的人,都应该知道这是花费巨大的工程。

山区和平原不一样,遇山钻山、遇水架桥,皆耗资不菲,由于山势复杂,甚至还有铁路工人在此牺牲。

一条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铁路,不知道蕴含了多少艰辛和牺牲。

“修铁路确实花钱,但那本来就是国家该做的……”有人小声嘀咕着。

“是呀,你说得对。”华锋语附和了他,稚嫩的脸庞上浮现出不合年纪的老成通透,“但是要加个前提,这是我们的国家才会理所当然该去做的事情。

你们既然这么崇尚国外,觉得外国素质高,条件好,但他们有这种工程吗?修建在崇山峻岭之间,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最后卖你一张十八块钱的车票。

没有,当然没有……因为那就是你们口中的市场经济,资本只会逐利,资本会在繁华的城市里建造豪华的赌场,让无数富豪在里面一掷千金,也不会掏出一毛钱来改善民生建设。”

华锋语说着,有些伤感却又混合着自豪地笑了。

她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天,就已经注意到这趟火车了,瞬间就能明白火车背后代表的含义。

但是这些人……这些自称的媒体人,这些应当最能发现民生疾苦的人,却从没关注过这些事情。

她已经将事实送到他们面前让他们看,他们得出的结论却是“铁老大”为了赚钱故意卖的牲畜票,甚至觉得这种做法丢了国家的脸。

嘴里说着人权,但他们却根本不明白人权是什么。

“叔叔阿姨,这些线路其实并不是为你们这些人修建的,而是为——”华锋语看向车厢里的乘客,赶羊的老大爷、抓着鸡笼的中年妇女、穿着打扮明显家境贫困的其他人……

“为了他们而修建的。如果没有这条铁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机会走出去,也没有办法去赶集赚钱供孩子读书……

叔叔阿姨,你们嫌这些动物占用了自己的空间,嫌弃这些人老土,但实际上,不是他们破坏了你们干净繁华的生活,是你们闯入了他们的世界。”

“……”陈副导沉默了,是他们打扰了别人?

“你们口口声声说着脏乱差的环境丢了国家的脸面,但在我看来,那些你们所推崇的,富有体面的发达国家,却连这样一条为底层民众谋利的铁路都没有,这才叫丢脸。”

自诩高福利,自诩民主自由,自诩人权至上,可能在他们的国度,底层民众不配称为公民吧。

丢脸啊,真的丢脸。

华锋语就是看不起他们这种假惺惺的作态,也看不上这群人,资产连布尔乔亚的边都摸不上,往脸上贴金也只能称一声“小布尔乔亚”的阶级,已经迫不及待要跟他们眼中的泥腿子划清界限了吗?

“人权啊,什么是人权,人权就是给你活着当人的权利,而不是让你踩在人民的脖子上当人上人的权利。”

“啪啪啪!”乘务员突然大声鼓起掌来,她面带敬佩地看着华锋语,朗声说,“小姑娘,你说的可真好!”

夸完了华锋语,她又冷冷地看向节目组的人:“哼,你们穿的人模人样的,心灵可能还不如被你们嫌弃脏臭的小羊仔!”

节目组的人都低下了头,臊的抬不起头来。

他们沉默了,车厢里其他的乘客倒是开始说起话来,各种方言夹杂着重口音的普通话,窃窃私语传遍整节车厢。

“这个女娃说的好多话听不懂,但是说国家为俺们建火车,俺听懂了。”

“俺早就知道咧,这火车就是给俺们建的咧,俺们那地儿就剩下穷了,不是国家想着俺们,咋会把火车通过来呢?”

“要是没有火车,俺们就一辈子在山沟沟里了,俺的好孙儿又怎么能去城市里读书哩……”

“就是,国家和领导想着咱们穷哈哈,他们都没嫌咱们丢脸哩,这些人……啐。”

“一群大人,还没得人家女娃娃懂道理……”

这些话让节目组的人越发抬不起头来,他们虽然大部分都没什么媒体人的操守了,但基本的羞耻心还是在的。

被一车厢朴实的乡里人指指点点,让他们羞臊的恨不得跳车。

陈副导也低着头,努力当做没听见那些话,半晌他稍微抬起眼看向这个几句话就让群情激动的女孩,也不知心里这种复杂的心情是什么。

华锋语长得是甜美可爱那一款的,表情也不坚毅,但说出的话却像最锋利的刀,划开他们虚伪自私的假皮,但同时也划开了些许被埋葬已久的良心和公义。

“这就是你要让我看的理想主义吗?”陈副导复杂地问。

“这只是我们国家最浪漫的理想主义的一个角落而已。”华锋语语气温和,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耀眼的让身处黑暗的陈副导感觉有些刺眼。

“一个角落吗……”陈副导喃喃着,又挑衅地反问,“即使国家有着她的理想,但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就是这样的了,理想主义,死了。像我们这种想法的人,绝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