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安排 可真是出了个大丑事

庆明大师的身影消失在院前, 李淮修面上没什么情绪,只叫了几个人护送他回淮州。

乌正还想说什么,叫李淮修制止了, 男人独自去了书房。

下人点了烛火就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李淮修独自坐在书桌后面, 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 男人把腰间的佩剑取了下来,背影叫烛光照得高大又挺直。

这把剑是李太子的遗物, 是杨氏赠给李太子的,太子喜爱, 十年不离身。当年他把杨氏藏在米缸里,这把剑又还给了杨氏。

李太子同杨氏, 两人从相见到成婚统共都没用三个月。

杨氏来京城游玩, 没想过会同金尊玉贵的太子爷有段姻缘, 哪里想着给自己带嫁妆, 随身只有一把长剑,当嫁妆赠给了李太子。

李太子那样的身份, 也没有自己动剑的机会, 这剑十年几乎没出过鞘。最后危难的时候他也没用上,留给了藏在米缸里的杨氏。

这是杨氏生前不能见到的物件,见了就要发疯,死了以后就留给了李淮修。

杨氏死前李淮修是有些预感的。

那天下午天气很闷热, 李淮修在院子里睡午觉, 杨氏轻轻把他推醒,他那时才几岁的光景,与杨氏并不亲近。

杨氏用一种晦涩的眼神看了他许久,把这把剑放在他手里。

李淮修那时也就和这剑差不多高, 握住剑柄勉强能拿起来。

杨氏第一次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叫他要好好长大,用这把剑将元帝千刀万剐。

女人是笑着说的,说自己就这一个愿望。

他这样的出生,从小叫一群臣子殷殷期盼着长大,他们都盼着他有朝一日能手刃元帝替李太子复仇,光复前朝的荣光。

李淮修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他天生冷性子,对那个叫所有人怀恋的男人没有感情,但是身边的人都这样希望的。杨氏,柳嬷嬷,那些跟着他的大臣。

他们都说叫李淮修以后要懂事,要替他父亲报仇,要光复前朝,要带着身边的人重回京城,这是他生下来所有的意义。

后来李淮修长大了,能和他说这些话的人几乎没有了,但是他知道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

这剑就像个魔咒,李淮修十几年也没离过身,杨氏的话时不时就响在耳边,他有时很烦躁但是摆脱不了,只能一步一步朝那个方向走。

就像现在,他们还有不到三天就要起兵前往徐州,还要扯着前朝的大旗。

李淮修该不畏生死冲在前方,要杀了元帝,最好还是五马分尸,元帝身边的人也不会留活口,百姓无辜但是无法避免的,徐州该成一座死城。

剩下的几个州也会像嗅到血腥味的肉食动物一般,蜂拥到京城附近,围剿他这个前朝余孽。

他们会利用徐州的地势部署好一切,把这些以往背叛过前朝的人一网打尽。

但是现在不能这么办了。

李淮修认真地把剑擦了一遍,安回剑鞘里,这把剑他十几年没离身了。

男人最后安静地坐了会。

他想了很多,如果不去徐州这事情要怎么解决,他们要留在京城,不再动用兵刃,那就只能用些别的法子。

总之元帝还是要死的。

再出来时,他身上就没带着剑了。

李淮修叫来乌正,说去徐州的计划先搁置了。

乌正难得有些失态,“主子,是出了什么事吗?”

李淮修无意叫他们想到阿瑶身上去,想了想,男人只说了一句,“没必要。”

这话也是真心实意的,李淮修有把握用别的方式坐上那个位子,那就没必要为了前朝的名头,叫那些百姓遭难。

元帝也不值得,他明明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那人。

李淮修制止了乌正要说的话,他语气很平静,“就这几日,送元帝上路吧。”

乌正心情复杂地退下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主子或是有了别的计划。

·

不用去徐州了,那可以省了许多事情,阿瑶最近虽然被迫闲着,但是心头也一松。

她隐约能猜到李淮修去徐州绝对不仅仅是为了徐州的兵力,那地方到了如今只有徐王手里的一万兵了,对上李淮修就是小巫见大巫。

李淮修先前要去,很可能是冲着元帝去的,那毕竟是叫他父母双亡的仇人。或许还是为了前朝,总之不是一趟简单的徐州之行。

李淮修最近也仿佛很闲的样子,阿瑶醒着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这会阿瑶睡在美人榻上假寐,他就坐在一旁看书。

阿瑶看他一会,想起了昨天那个和尚。

庆明没有同她多说什么,后来真的就只是替她把了脉象,阿瑶再多问几句,他就笑眯眯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阿瑶以往对鬼神是可信可不信的,后来经历了那样神奇的事情,她心里是真的觉得或许世界上是有神的,不然怎么会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呢。

但这事不能同旁人说,阿瑶只能在心里想一想。

阿瑶抿了抿唇,滋补得红润的面上显出两个小梨涡,现在是什么都好,她心里是感激的。

“庆明大师是侍奉佛祖的吗?”阿瑶有些好奇地问着李淮修。

李淮修嗯了一声,用书脊抵了抵她的手背,叫她坐好,“他是和尚,自然是信佛的。”

阿瑶点点头,抬手搭在他肩上,歪着脑袋看他一会,“哥哥,你为什么不去徐州了呢?”

李淮修把书关上,侧着头看她,握了握她的手,“本来也不是非去不可,你怀孕了,自然是以你为重。”

这话听着像是敷衍,但是李淮修说得是实话。

阿瑶觉得自己才没有多想呢,但是李淮修不想说,她也不去探究。

阿瑶拿团扇拍拍他的肩膀,说起别的事情来,“我马上要在府上办个茶会,你且看着,我的学堂马上就能开起来了。”

这学堂一说要办,连袁文琪都是不赞同的。

里头水深得很,这种不求盈利的东西,反倒是最容易叫人攻击的。

李淮修知道她打什么主意,阿瑶想在那些大妇手里掏银子和名头。

男人倒是不反对,只叫她注意身子,派了几个人给她打下手。

李淮修最近其实该是很忙的。

他不去徐州了,底下的人大多都不赞同。

去徐州是最好的办法,他们能杀个出其不意,占据徐州易守难攻的地势,再有前朝的名头,元帝留下的人只会前仆后继地冲到徐州来。

永州王在从渝州绕到兵力薄弱的京城,镇南王等人是来不及反应永州王会反水的,李淮修只需要往剑上沾些血,这天下就近在眼前。

这群人嘴上嚷嚷着权力更迭本就会有牺牲,苦口婆心劝诫李淮修不要心慈手软。

方明清则不一样,他本就不赞成这个法子,途中不知要死多少百姓,现在有办法避免,为何不避?此刻也据理力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