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奏章(张俊又道:“是河南孟林顾...)

安和宫里, 仪嫔的病时好时坏地又拖了小半个月。旨意传下来的时候,她正病恹恹地歪在床上喝着药,听宫人禀了话, 她端着药碗的手一倾, 险些把碗打了。

“什么?!”仪嫔看向盈月,满面愕然。

盈月死死低着头:“是真的。皇上赐了个欣和县主的爵位下去, 家中商量再三, 选了大公子的长女进来陪您,也就……也就这几天的事。”

仪嫔脑中好一阵眩晕, 说不清是喜是悲。

按理说,这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事。于朝廷有功的臣子那么多,能谋得这样的爵位的没有几个。虽说这县主的封位是给女儿家的,既不能世袭也没有实权, 但总归光耀门楣, 少说也能让一家子风光几十载。

可她想要的大公主, 自此也就得不着了。

仪嫔心下一声长叹。

况且, 盈月方才口中说的“大公子”,那是她大伯父的长子,非他们这一房所出。她费力折腾了这么半天,好处竟都没能落在自家来, 总归心里有些亏。

不过, 也罢了。不论这个侄女之间跟她隔了有几层, 人在她这里,又是皇上亲封的县主,日后她在后宫里的位子便总归更稳一些。

这一时半刻里, 眼见皇上的心思不在她这儿,她守着这个侄女歇一歇也好。

来日, 皇上迟早还是要进后宫的,万般打算都可等等再说。

仪嫔这般细细地想过了利弊,轻吁了口气:“你去把东屋收拾出来给她吧,指几个心细的宫人过去照顾着。再去尚仪局,看看有没有七八岁的小姑娘,要两个过来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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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顾鸾在一个不当值的日子难得又见到了杨青。

杨青被调到鸿胪寺之后明显吃得不错,几个月不见长高了不少,面色也红润起来。他眉飞色舞地跟顾鸾说,鸿胪寺卿亲自给他挑了两位大人当老师,他现在同时学四门异族的语言,日子过得比在驯兽司有意思多了。

“同时学四门?”顾鸾听得啧声,“你记得住?”

“记得住呀。”杨青认真道,“都不过是日常说话的东西罢了,那有什么难?”

看来杨青果然是有些天赋的。

顾鸾心下为他高兴,想想将来,又添几分忧愁。

杨青伸手往衣襟里一摸:“这个给姐姐!”

顾鸾低眼一看,他手里是封信。

“这什么?”她接过,边打开边问,杨青挠挠头:“扎尔齐殿下要回莫格了,让我把这个转交给姐姐。”

顾鸾黛眉轻蹙,刚要将信递回去,就看到一道身影在门边顿住。

她忙垂眸福身:“皇上万福。”

杨青蓦然回身,忙不迭地跪地。

楚稷看看她,又看看她手里的信,转身就走。

“……皇上!”顾鸾提步便追,追到院门口将他拉住。

他脸色不太好看,她堆着笑拉住他的衣袖:“殿下突然写了信送来,奴婢可没看,皇上别生气。”

楚稷驻足,垂眸:“朕没那么小心眼。”

你明明就有。

顾鸾抱住他的胳膊:“是是是,皇上权倾天下,岂会这样斤斤计较!”

他又眉心一跳:“你讽刺朕?”

“奴婢哪有那个意思?!”顾鸾杏目圆睁,心中直呼:你好别扭!

楚稷的确很别扭。听到杨青的话、看到那封信,再想到她从前找扎尔齐喝酒的事,他心里别扭得难以言述。

于是他只又睃她一眼,就提步要走:“朕回去看折子了。”

“皇上!”顾鸾往他身前一拦,仰着头,撇撇嘴,“要不……要不咱们一起把信拆了,看看扎尔齐殿下写了什么,免得皇上瞎吃醋。”

“谁吃醋了。”他冷笑,“朕才不看。”就又继续往前走。

她不再拦,也不再吭声,只走在他身边,一语不发地低头看信。

楚稷侧眸看着她,心思反复几番,某一刹,好似突然着了魔,一把将她拿着的信抽了过来。

不是不看吗?

顾鸾心中好笑,别开眼睛,盯着宫墙憋着。

楚稷寒着张脸读下去,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又一把塞回给她:“这扎尔齐,汉语说得不地道,文采倒不错。”

扎尔齐写的是首诗,借莫格月神来赞美顾鸾。并无什么出格的用词,只是赞她端庄聪慧美丽大方。

呵,用他夸!

顾鸾将信装回信封里,偷眼瞅瞅他:“奴婢会让杨青跟殿下说清楚,不让他再写这些了。”

她说完,楚稷沉默了半晌,发出一声勉勉强强的:“嗯。”

如此不知不觉又两个月划过去,到了八月,天气便凉快下来。

宫里紧锣密鼓地筹备起了中秋宫宴,顾鸾仍自在紫宸殿里当值,时常发觉楚稷心不在焉。

“皇上?”

这晚二人又一道坐在茶榻上用宵夜,她吃着吃着就发觉他在走神,唤了一声,他也没什么反应。

顾鸾看着他想了想,起身走到他跟前,晃晃手:“皇上?”

楚稷蓦地回神,深吸口气,她问:“怎么了?”

他摇摇头,沉默无声地喝了口杏仁露。

她蹙着眉坐回去,又吃了一小口豆沙奶卷,终是见他心神不宁地扭过头来,跟她说:“入秋了,按理说你爹该来道折子说说这几个月的事了。”

说着语中一顿,口吻转而更为懊丧:“怎的还没动静?”

原是在等这个。

顾鸾看着他,很是无奈。

若放在两个月前,她会劝他别较劲了。他们已走到这一步,阖宫都已知道这份情,位份高低没那么要紧。再说,日后又不是不能晋位。

可这些日子下来她也看明白了,他就是要较这个劲。让他随随便便给她一个封位先把她送进后宫去,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的。

她于是只数了数日子,就道:“应是快了,或许折子就在路上,过几日就到了?”

楚稷支着额头,怅然叹气。

他没法告诉她,他最近又常做噩梦。他几度梦到她的灵堂,胸中总有一股强烈的遗憾。这种苦楚持续得久了他便禁不住地胡思乱想,生怕是因顾巍迟迟未能立功,他就一直没能给她个像样的封位,直至她离世都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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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当日,宫中天不亮就已热闹起来。

这一日按惯例会有家宴,阖宫团聚。

满宫嫔妃久不见圣颜,大多心都冷了。但想着皇帝今日无论如何都会来这宴席,一颗颗冷下去的心也都重新有了几分热烈。一早就起来梳妆、一套套地换衣裳的大有人在,更有人绞尽脑汁的思量今日当想些什么话题与皇上搭话,苦思之间,一枯坐就是大半日。

启德宫里,唐昭仪仔仔细细地描了眉,对镜递了个眼色,枫锦便示意宫人们都退了出去,独自上前:“娘子有吩咐?”

唐昭仪轻声:“今晚有宫宴,咱们都得去颐宁宫。你留两个人把榴锦看住了,别让她惹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