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君入瓮7(第4/4页)

故笛声吹响,眼睁睁瞧见张自贤提剑朝江宗主所在方向狂奔而去,谢琎着实吓个不轻。

幸而天边飞来一刀,一瞬将张自贤截住。

谢琎方才抽回神思,刚顺过一口气,屁股上立刻挨了骨力啜两脚。

幸而他终于脑子清醒了,边吹,边留神张自贤的动作,以便在某个危急关头将笛谱上工尺篡改。即便不至于即刻就令张自贤自尽,也不至于他真的会伤人性命。

谁知第二次笛声吹响,张自贤忽然陡转方向,向山坡上冲去。

直至那红衣的影子从云层后头现了身,谢琎连猜带蒙,渐渐有点明白过来:或许是他修为不够,或许是笛声在水中不够响亮,故他只能操控谷中最次的蛇人,去攻击此人能觉察到的最大威胁。

又或者,刚才笛声响起时,张自贤并不是朝着江宗主去的——而是,冲着武曲前辈冲了过去。

谢琎缓缓松了口气。

虽仍心有余悸,却仍打起精神,留神着张自贤与裴谷主动向。

但他发现自己又多虑了。裴谷主上一回与张自贤交手还是在两年前,似乎听说那狗贼想揩油,被裴谷主骂个狗血喷头。张自贤面上过不去,两人就打了起来。裴谷主虽不敌他,但胜在下手狠,气势是不输的。

谁知短短两年过去,张自贤已远不是她敌手。乾坤手力虽刚猛,奈何裴谷主身法极快,气劲根本连她影子都摸不到;守拙剑能打五尺,尚不及出一剑便被裴谷主回击了三刀。

谢琎在心里耻笑他:不止是个淫|贼,还是个蠢材,废物啊废物。你今日不死,也好,再等两年,我三不五时便能登门请教,借机羞辱你一番。

谢琎一边想,一边被自己的想法爽得不行,笑意浮上面颊。

人一乐,嘴里的气就散了,笛音也像个缺牙小孩漏着风学语。

不留神,远山处,笛声续了上来,声音更悠扬流畅,甚至将他故意吹错的几处调子也悉数更正。

谢琎心里一惊。

是巴德雄。

这一流蛊师听一遍,便已将曲谱记了下来。

抬眼再一看,裴沁脊背直挺,姿态已然与先前大为不同。

张自贤觉察出情势危急,忽然撒腿就跑。

裴沁急追上去。身法快的离谱,飞纵间,修罗刀一刀快似一刀向张自贤急斩追去,每一刀皆下了死手。

张自贤几个躲闪,堪堪凭运气避开先前两刀。第三刀砍来时,插入他左臂,一斩抽出,带出血肉;张自贤吃痛,却没空喊疼,眨眼第四刀又已至跟前,他就地一滚堪堪躲开。

刀锋划开道袍,在他腿上划出一刀臂长的口子。

谢琎忙不迭吹笛,欲纵张自贤躲远。

可他每吹完一段,巴德雄立刻便能将曲谱复刻。

二重奏在谷中响彻。第二重远比第一重更急促、强劲,向第一重穷追,仿佛一场惊心动魄的千里追杀。

谷底,红衣女子劈刀飞斩张自贤。

张自贤左躲右闪,狼狈逃窜,几乎是凭着一股本能冲向湖中。

传声气孔被堵住的瞬间,笛声也停了。

骨力啜气急败坏,揪着谢琎,从洞开的鱼行衣中一跃起。

甫一出水,谢琎便与那张因癫狂而扭曲的脸庞打了个照面。

张自贤一见是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在他所立七星盘石柱上跪扑下来,死死抱住他的双腿,哀嚎道:“你快救我!”

谢琎愣住。

张自贤疯狂嚎哭:“我是你生生父亲,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不孝父母,敬神无益!不敬父兄,灭伦常毁天道,是要天诛地灭的!”

不留神间,谢琎已然眼泪狂飙,冲他吼,“你自作孽不可活!我也救不了你……”

还有半句没说完的,是他夜夜在梦中的诅咒:他们不杀你,我亦要杀你。

可事到临头,话噎在口中,却说不出。

他害怕。为侠者哪有怕死的,他独怕手上沾满鲜血。

继而他又嗫嚅着开口,想说,我虽不至于真的杀你,但你早已在我心里被千刀万剐了一万遍。

话未出口,但听得一声锐器撕开皮肉之声,一捧妖冶红花在谢琎脚下绽放。

张自贤于狂笑间忽然仰起头,脸上浮现出一种僵硬、怪异的表情。

渐渐有什么东西从谢琎身上脱落——或者说是从张自贤身上脱落,坠入池水之中。

如滴墨入水,池水在他脚下瞬间红透。

笛声停滞,谷中陷入一片死寂。

裴沁呆坐于地,见自己满手满刀皆是鲜血,忽然有些迷茫。

她杀了人。

张自贤被裴沁腰斩了。

谢琎摸了摸脸颊,低头一看,掌上、臂上一脉的猩红滚烫。

一抬头,脸上显出三道血色指痕。

他脱力地垂下双手。

死死怀抱住他双腿的半肢也滑脱入水,尸身脸朝上,在水面随波轻荡。

瞪圆的三白眼不曾瞑目,无神望天。

巴德雄收了笛子,嘿嘿笑了几声,说,“原来是你!好,好,阿瑶,快将那淫道尸首拎过去,叫这小兄弟在他脸上啐上几口。”

谢琎回过神来,早已满脸血泪。

虽觉得这世界已然彻底崩坏,却打心眼里觉得畅快极了。

他哭一阵,笑一阵,觉得自己离崩坏恐怕也相去不远。

作者有话说:

啊……剧情还有一章,然后就(……)

今日实在写不动了,明天修完明天再接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