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062 “我只愿她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仓库外有很多人, 也停了好几辆车。

警笛声在俱寂的郊野显得刺耳,她被医生抬上担架时,视野处出现一道模糊的身影, 修长, 削瘦, 拢在角落的阴暗中。

余听极力想睁开眼看看他,可是很困,眼皮子最终支撑不住,沉甸甸闭上。

“听听,姐姐在呢。”

“听听, 我在和你说话, 你能听见吗?”

“听听……”

滚轮快速摩擦过地面,余榕的声音断断续续在耳边漂浮,她微微把眼睛眯起一条缝,看到头顶白光闪烁,接着是几张陌生的面孔, 应该是医生。

余听无法回应, 只是努力地牵动指尖。

奈何动作轻微, 没有一个人觉察。

余榕好像在哭泣, 余听从来没见过她当着自己的面哭,她很想让姐姐不要哭, 想告诉她以后会听话懂事,叫她别难过, 然而喉咙像是被封住, 不能吞不能吐,身体更不是自己的,动弹不得分毫。

啪嗒。

急救室的门彻底将两方阻隔。

余榕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里头, 骤然抽离的力气难以支撑身体,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还好被一旁的江淮搀扶住。

“坐一下。”江淮带着她来到走廊长椅,臂膀紧紧揽住她的肩膀。

余榕浑身颤抖,指尖苍白而冰冷。

炫白的光打在她脸上,抻着瞳眸空洞,失魂落魄。

母亲临死前曾拉着她的说,一遍又一遍叮嘱,一定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她铭记于心,哪怕有人说妹妹会成为她成功路上的累赘,余榕也没想过放弃。

因为她只有他们了。

她为了家人一步一步变得强势,变得无所不能,最后以一己之力将岌岌可危的企业起死回生,然而到头来,弟弟与她不和;妹妹生死未卜。

余榕闭了闭眼,突然注意到一直在门前徘徊的晏辞。

他一路跟着过来,安静到毫无存在感,竟让余榕忘记了他的存在。

少年眼中的担忧不比她的少,垂落下的双拳因用力而泛红。

余榕挣开江淮地手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晏辞,今天很谢谢你,不过已经很晚了,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他跟着警方跑了一天,到现在滴水未进,就算是正常人也架不住这种劳累。余榕感谢他的所作所为,更怕晏辞因为余听拖垮自己。

晏辞摇摇头,再次看向眼前那扇门。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掩藏不住的,就算余榕没谈过恋爱,也觉察出晏辞对余听的不同。

看其他人时他双眼平静,唯独看向余听时,眼里的光难以遮盖。

“听听今天……是去找你约会?”

晏辞闻声一振,缓缓垂眸。

是啊,如果余听不来,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不用自责。”余榕轻声安慰,“那些人蓄谋已久,就算今天不动手,明天也会找机会动手。相反的,我还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们也不会这么快找到余听。”

多亏警方听取晏辞的建议去排查那部车辆,这才顺着线索线索摸到化学工厂,没有错过最佳救援时间。余榕不敢想象,如果再晚一点余听会发生什么。

晏辞仍不说话。

余榕深吸一口气:“余听的身体情况你也看到了,早产,患有先心病,体质也比常人脆弱。如果你只是想和她交往,余听又喜欢你,我当然没有意见,毕竟恋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但是如果你抱着想和她一辈子的想法,我就劝你把这些考虑进去。”

晏辞总算开口:“考虑什么?”他嗓子涩哑,低低的,语调显得迟缓。

“成家立业,生儿育女。”

余听的情况不适合哺乳,余榕原本没打算插手妹妹的感情,如果晏辞当了真,那么她就要把这些说清楚,及时止损总好过日后让妹妹伤心难过。

“哦。”晏辞倚靠着墙壁,“我不敢想那么远。”

余榕看向她。

“我只愿她无病无灾,长命百岁。”他用最稀疏平常的语调说出心底炙切。

一年以前,晏辞觉得和她说话都是奢望,哪敢求什么两情相悦,白头偕老。

他喜欢她。

喜欢她笑,喜欢她蹦蹦跳跳,更喜欢她耍小性子时的可爱模样。

晏辞什么都不在乎,只希望余听能好好的,像以前那样在他身边闹闹腾腾。

叮。

急症室的门向两边打开,所有人都起身迎了过去。

“病人情况不稳,还需要在ICU进行隔离观察。”

余榕急问:“那她现在怎么样?”

医生说:“我们的建议是尽快制定手术方案,等患者各方面稳定下来,立马进行心脏治疗手术。”

余榕神色犹豫,“手术的话……会有风险吗?”

“风险一定是会有的,但是比起手术要承担的风险值,患者现在的状况更危险一些。”

余榕垂着眸,若有所思着。

急救结束后,余听就被转移到ICU病房。

家属暂时不能进去探望,余榕只能透过门前那扇小小的窗户看她。

她的身上插了很多管子,脸上蒙着呼吸机,心电图的频率有点乱,就算余榕不懂医也能看出余听现在不好受。

难过无以言表,余榕将手放在玻璃上,隔着那扇玻璃细细描摹着余听的模样。

“余听呢?!”

耳边响起急切的声音。

余榕未等抬眸,那人就把她拽住,又逼问一遍:“听听呢?”

他从新闻上得知情况后就连夜赶来,一路风尘,那头半长不短的头发凌乱披散在肩头,衣服褶皱,鬓角处的汗液还没有干,眼底的红血丝很重,抓住余榕的手迫切想知道余听情况。

“还没醒。”余榕平静地说出三个字。

余之舟这才注意到躺在里面的妹妹。

良久的沉默之后,余之舟一直隐忍的情绪终于爆发:“余榕你什么意思?!听听出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这么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吗?!”

余榕不说话,别开头死死盯着急症室的方向。

“之舟,最近下雨,你姐姐怕你路上出事,就准备暂时瞒着你,你别误会她。”李叔看不过去,红着眼睛帮忙解释。

“什么叫别误会,她……”

“之舟,医生说听听需要手术。”没等他把话说完,余榕便打断,下一秒哽咽出声。

一直紧绷的恐惧在此时爆发,她的眼泪成串,大滴大滴往下落,余之舟骤然哑语,呆呆看着她,抓住她的那只手臂缓慢下滑,蓄势待发的怒气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走廊里只有余榕的哭声盘旋。

在青春懵懂之时,余榕亲自在双亲的死亡通知上签下名字,亲手为他们盖上白布,亲眼目睹他们的尸骸烧化成灰。没有人比她更要恐惧亲人离世,她小心翼翼,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捧给心爱的妹妹,可到来头还是让她遭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