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客从何来(73)

夜里, 满城寂静。

远远的都是老鸹的叫声,好似弥漫的都是死亡的味道。不及天黑,街上便没有了行人。家家关门闭户, 更是很多人家直接住到了地窖里去。

周氏在家也一样, 住在地窖有些夸张,但还是把窗户都用厚帘子给遮挡起来, 夜里点灯怕人看见。大人小孩在家里都不敢高声语, 总怕惊扰到什么似得。

这天子脚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人们也开始活的战战兢兢了。

晚上,林雨桐和四爷坐在炕上,中间摆着棋盘, 两人沉思凝目,认认真真的往棋盘上摆棋子, 你一子我一子, 不知道的以为两人是下棋, 可其实压根不是。两人把最近看到的收集到的此刻无言的放在棋盘上。可只黑白两子,怎么能表达出如今乱局里的势力呢?近前来就能发现,这棋子,有单纯的黑白子,也有用红漆在上面画出的梅花菊花这些花色, 因此上, 等两人把棋子摆上去之后,就发现,这叫一个乱。

一团乱麻不足以表达现在的情况。更家叫人头疼的是, 这里每颗棋子都是摇摆棋,他们自己甚至都不是太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要什么。

就像是天庙一样!简直莫名其妙,他们坚持的是皇家反对的。而他们偏得依靠皇家才能发展壮大自己。这种想冲不敢冲,不叫冲就总想伸把手的势力,在棋盘上不止一方。

就跟线团似得,各色的线相互缠绕,看着都头大。

四爷扔下棋子,在屋里徘徊,这当真是从未遇到过的局。

林雨桐手一扬,做出要掀翻期盼的样子,“只有如此,才能重新洗牌。”

话是没错,太乱了,与其跟他们纠缠在这局里,就不如一把掀翻了,彻底乱了就好摆弄呢。他知道,桐桐烦躁了。这叫谁看都头大!这话她也就是说说!这天下好似在棋盘上,但天下芸芸众生,棋盘上就这几枚棋子,就能代表芸芸众生?

扯淡!

掀翻了棋盘,这些人是乱了,可世道也跟着就乱了。好歹如今还是可控的!

四爷没说话,很粗暴的将黑白拨弄明白,“不是非掀翻才是最好的法子。我觉得你常用的法子很好,一力降十会!我自己常用的法子也很好,借力打力!咱们重新来选择,之前咱们两都不愿意靠近庙学,觉得这庙学遗憾无穷。这本也没有错!可谁知道皇宫那边不给力!那就算了,咱反其道而行之,不是非站在被动的角度。咱们不想被庙学利用,但这不等于说咱们不能反过来利用庙学。同样的,咱们不想跟明见司那样的人有牵扯,是因为……”咱们心里有鬼,“可跟她们有关系就一定是有鬼的人吗?他们难道不可用?”

林雨桐没言语,四爷这话当然有道理,而且,操纵的空间还不小。

不说庙学,就说明见司那几个人。他们看着年纪大了,但其实,做为一个真正的人出现,这才多久?如果说对人世间的理解,这几个人跟几岁的孩子似得,单纯的人。端看你怎么去影响他们了。

当然了,影响这话说的虚伪,其实就是想用一把。毕竟那些藏在暗处的,自己没法制衡。那就得找出一把能制衡的刀来。

四爷就道:“他们自从被逮住,那就注定是刀。刀谁来用都行,要紧的是,谁能叫这些刀得善终。”

两人这话直白的理解就是:桐桐说,咱撸起袖子直接干吧;四爷说,还是拍板砖效果更好。

行吧!大不了你说叫我拍谁的板砖我就去拍好了,多大点事?

什么我叫你去拍谁的板砖?四爷反对这个话,“你应该说,接下来该跟谁联络感情。”

成吧!接下来我该跟谁联络感情。

四爷就笑:“其实不用刻意,你现在就做的很好。只是跟人交往的时候,多谈些你的想法,不必避讳就是了。”

林雨桐就知道说的是谁了。其一,范学监。其二,白灵。

这两人都跟林雨桐有些渊源,对范学监,林雨桐虽然爱逗她,但其实给孙氏带饭,必然有范学监一份。对白灵,两人平时不多话,但她偶尔也邀白灵过来喝杯茶,白灵自己也过来偶尔会帮忙抓药,她属于带着耳朵带着嘴就行的那拨人,平时清闲的很。

但这个,却当真不能操之过急。都不是笨蛋,潜移默化这种事,最需要的是耐心。

两人这番谈话,是在天还没黑,但城内城外已然寂静的时候说的。这个时候,带耳朵的监听也都还没出来。毕竟,大白天是遮掩不住行踪的。

天一黑,两人就打住话题,四爷更是坐在那里将所有的棋子上都画上花色,省的叫人看出别的什么来。桐桐呢,手里拿着针线活没撒手,这本来就是给范学监做的。如今更想早点完工。孙氏还每天回家能松散松散,长公主其实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弄不清楚她哪天在哪天不在。只有范学监,要是没什么特殊的事,那就是尽忠职守在大营里耗着。而且此人属于只要在大营里,那便是甲胄在身,不睡都不卸下来,那能舒服吗?别的倒是罢了,脚上的靴子又重又沉,捂着脚一天又一天,真能扛!

她夜里做好了,第二天就拿去了,也没叫小桃去送,她自己给拿去了。帐篷里有人,正坐在那里看花名册还是什么,见了林雨桐就皱眉:“过来要人手的?没有多余的。就你身边那两个,忙也就忙这两天,伤员多些。之后就不会了,完全忙的开。你要是不动不动就回去,人手还会更充沛。”

林雨桐没搭理她,直接将鞋塞过去。

范学监一愣,看了一眼是什么东西,就皱眉:“我不缺鞋穿。”

“有味!”林雨桐扔下这句话就走。

范学监气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的,嫌弃的把鞋往边上一推,没搭理。忙完了又扫见了,将包裹打开瞧了一眼,从外面看还是靴子的样子,但里面格外柔软。从鞋底到鞋面都是。她的手来回的摩挲着,给收了起来。晚上特地的洗了脚,还特意闻了闻,哪里有什么味道。嘴上嘀咕,但脚还是很实诚的塞到新鞋里试了试,是比庙学里给做的靴子舒服了。当年觉得庙学什么都是最好的,如今才知道,所有流水线产的制式的东西,其实都少了一份温度。

第二天,直接就穿了新的。早早的站在t望塔上,看着周围的动静。太阳初升,她看见一匹马上载着两个人靠近大营,然后马上的姑娘跳下来,朝后挥挥手,连蹦带跳的往大营里跑。

岗哨上除了在开始的乌衣卫,现在搭配了几个女卫。老带新,也给这些新人一点适应的时间。岗哨的姑娘见到这样出现的两人,明显做出了回避的动作。她们会害羞,会不好意思。

范学监收了千里眼,从上面下来的时候就瞥见早到一步的孙氏正站在帐篷门口,直到看到她闺女进了大营,这才转身进了营帐。这一刻,她突然有点明白,她们每个人都觉得林雨桐力大无穷,无所畏惧。可其实力大无穷跟是否害怕,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外面人心惶惶,她这么早出晚归,人家家里人会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