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第2/3页)

谁料阆风巅师徒都不是好欺负的。

从前那些人都给宿家人几分薄面,如今有人不想给这面子了,宿危倒觉得人家不识抬举。

宿危也不否认:“你要说起这个,我与那谢无歧,还有账要算呢。”

“你自己和他的恩怨我不管,但别拿我做由头,也别牵扯宿家其他无辜弟子,此番弟子们损失的法器,谢无歧不还,你便自己赔给他们。”

宿檀和宿危说不通,刚要走,又回头道:

“还有沈黛——”

宿危挑眉:“要我给你出气?”

宿檀更怒:“你欺负谢无歧可以,欺负她我就真的生气了。”

宿危:?

女孩子,真是难以理解。

*

海水冲刷礁石的声音响在耳畔。

岸边已散去人烟,一片寂静空旷,江临渊独自一人在礁石上疗伤调息,隽秀面庞如冰霜冷硬,又透着冷白色的凄寒。

【江临渊……】

这声音仿佛是从海底传来,又像是近在咫尺。

【江临渊……你甘心吗?】

江临渊长睫微颤,睁开眼时,发现原本的白昼变成了黄昏。

红日将落未落,悬在海平线上,有一黑衣青年坐在乱石垒成的石堆上,逆着光,只看见一个双手环臂盘膝而坐的人影轮廓。

他已在这岸边调息疗伤了十日,从没见过日升月落,睁眼时他便确信自己是在幻境之中。

所以眼前此人,也必然是魇妖了。

可不久之前,他才见沈黛等人破水而出,追逐着一个魇妖的气息离开了隐界。

那黑衣魇妖和眼前的这人,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沈黛等人都被他骗了过去。

只是金蝉脱壳之术,他本体根本还没离开武库隐界。

“不愧是善于逃脱的魇妖。”江临渊嗤笑一声,抬起头后,视线却定格在他掌中,“申屠止,你手里的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申屠止把玩着手里那一枚莹润珠子,对着夕阳仔细端详。

“伽岚君说得没错。”

江临渊望着他,眸色沉沉,不辨喜怒。

就是这个人。

前世,就是眼前的申屠止,这个魇族妖主,设下了活祭阵,生生将沈黛折磨而死。

“伽岚君说你一定认得我,我还不信,他说你会认得雩泽珠,我也不信,没想到都让他说中了。”

申屠止也不和他再兜什么圈子了,他将雩泽珠收了起来,一双眼如毒蛇般落在江临渊身上。

“江临渊,你伤了谢无歧,出隐界之后,就算仙门规矩能绕了你,那位隐世大能兰越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算来算去你都是死路一条,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

“你若归顺北宗魔域,或是归顺我魇族,必然位高权重,别说伤几个修士,就算杀修士,灭宗门,也没人能拿你怎样。”

江临渊怎可能被他这三言两语说动,他冷笑:

“哦?杀谢无歧,也可以吗?”

申屠止定定看了他几秒。

“魔族强者为尊,你若能强过谢无歧,不仅可以杀他,北宗魔域的少主你来当也无不可。”

江临渊又想起了前世的归墟君。

黑金长袍的魔君修为绝世,如地狱里爬上来索命的恶鬼,那样的修为已非人力所能及,只要他想,江临渊毫不怀疑他可以一夜之间推平整个十洲。

可他却并没有,像是折磨,又像是还留有一丝良知般,每次当正道修士们认为绝无生路时,又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没人能猜透那位魔君的想法。

但毋庸置疑的是,江临渊知道自己就算再修炼百年千年,也绝不可能有那样可怖的修为。

“你若是想杀我,此刻就是你最好的机会,若是不想杀我,最好还是赶快逃命,否则等外面的人发现逃走的只是你的分身,必定会封锁武库隐界,届时你插翅难飞。”

“不急。”申屠止仍望着他。

江临渊此刻倒是有些看不懂他了。

“就算修真界不容我,难不成你真以为我会跟你走?”江临渊嗤笑一声,“你那机关算尽的伽岚君没有告诉你,北宗魔域的所有人我都可以不杀,但唯有你,终有一日,我必杀之。”

申屠止挑了挑眉。

这个伽岚君确实未曾告诉他,不过说了又如何?江临渊如今被沈黛和谢无歧二人揍成重伤,还未痊愈,他捏死他易如反掌。

“是吗?可惜,我若是死了,这世间便再不可能有人为你造一个最真实的美梦了,你喜欢那个叫沈黛的小姑娘是吧?她与我们魔族少主看样子是今生缘定,情谊甚笃,没有旁人插足余地,难道你就没有不甘?不想全一个念想?”

江临渊眸中划过几分凝滞。

半响,他阖目。

“美梦又如何,都是假的。”

申屠止没有错过他某个瞬间,眼中的动摇之色。

魇妖最善窥伺人心,洞察人心中的每一个脆弱的角落。

没有人的心是一块刀枪不入的铁板,也没有人的心志是不可动摇的。

——只要给出合适的筹码。

“江临渊,你听过十方绘卷吗?”

若是沈黛在场,必然会想起当初纯陵藏书阁失窃时,被窃走的典籍里,就有记录着这十方绘卷的内容。

申屠止所说的一切,都和当日鉴衍大师与沈黛说的话合在了一起。

“十方指宇宙洪荒中,十个不同的方位,即上天、下地、东、西、南、北、生门、死位、过去、未来。”

“而这十方绘卷,展开便是生死、过去和未来。”

申屠止瞥见江临渊紧蹙的眉头,还有意识到什么,但又并未完全想通的困惑神色。

他弯起一丝极淡的笑意,嗓音如冰棱,带着冰冷寒芒,平静又锐利:

“江临渊,在十方绘卷的方位中,过去也是另一个真实存在的位面,在那里,你可以修正你所有的错误。”

江临渊的耳边似有簌簌雪声。

他知道,那是纯陵的大雪,还有身后谁人踩在雪地上,一步一步,紧紧跟随着他的脚步声。

这一瞬间回忆起来的过去,如此遥远,好像只是他一个人的幻梦。

“你若效忠于北宗魔域,未来属于我们,而过去,属于你。”

*

沈黛霍然睁开眼。

入目是金箔的房梁,上面雕了栩栩如生的孔雀图,一眼看去奢靡璀璨,色泽绚丽,是宿家才有的画风。

她还在长生岛,在宿檀给他们安排的观潮城中的金楼。

“醒啦?”

兰越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他正在廊下煮茶,白茶香味随着袅袅雾气飘了进来。

沈黛还未回过神,兰越便仿佛知道她口渴般,给她到了一杯茶,从半开的窗外递给她。

“喝杯茶吧。”

沈黛愣愣接过,喝完还觉得口渴,又续了两杯才缓过劲来,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