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不会改

骆远问嘉禾, 如果她伤好了还活着,她愿不愿意和沈云亭和离改嫁给他。这个问题在嘉禾心中有答案。

骆远问了,她便如实答。她不想骗自己也不想骗重伤在身的骆远。正要开口却发现方才还有力气说话的骆远, 因高烧昏了过去。

她一吓, 忙起身去找军医, 转身撞见了站在伤兵营门口的沈云亭。人命关天,顾不上同沈云亭说话,嘉禾跑出营帐去寻军医。

沈云亭望着她跑远的背影,轻叹了一声。对一个濒死之人什么样的答案最好,即使嘉禾不说,他心里也明白。

嘉禾由小兵引着去了军医营帐, 掀开帘子急道:“军医, 骆远高烧昏迷, 您快去看看。”

“知道了,这就去。”回话的军医抬起头,瞥见来人是嘉禾后惊叹了一声, “是你。”

嘉禾听见熟悉的声音,朝回话的军医望去,那军医穿着一身干净轻便的青色襦裙, 身前系着一条白色围裙, 面容清冷。

是岑雪卉。

自小村庄一别后已有三年未见,没想到会在边关遇见。

嘉禾:“怎么是你?”

岑雪卉:“说来话长,我正巧随叔父来军营行医……”

如今不是该叙旧的时候, 未等岑雪卉说完,嘉禾急忙拉着她去了伤兵营。

伤兵营内,沈云亭已经走了。嘉禾扯着岑雪卉到骆远跟前察看病情。一路跑着来回,嘉禾捂着胸口喘着气问:“他怎么样?”

岑雪卉仔细察看了骆远的伤势, 把了好几遍骆远的脉象,摇摇头道:“还是没有好转……”

岑雪卉欲言又止。

嘉禾心沉到了底,抿唇道:“军医有话不妨直说。他在这无亲无故,如若他撑不住了,请务必告诉我。我好替他提前准备棺椁。”

岑雪卉摆了摆手道:“棺椁倒是还不用准备,只是我发觉他这伤有些不对劲。”

嘉禾问:“这如何说起?”

岑雪卉扯开盖在骆远身上的被子,指着骆远手臂上的伤道:“你也懂药理,你看他手臂上的伤,上了那么多天药,不但不见好反而愈发烂得厉害了。以往我收治过的类似伤患从未出现过像他这样的情况。”

“还有他高烧不退,咳嗽无痰,呼吸不畅,额间有红印,这些不是受刀伤的症状。”岑雪卉道,“其实不光是骆远一个人,这几日伤兵营内有好些士兵都出现了类似的症状,人数还不少。”

嘉禾拧眉:“你的意思是?”

岑雪卉道:“我怀疑这些人都生了同一种病,可能是会传染的病,故而我让人进来之时都戴上面罩。”

嘉禾仔细思索着岑雪卉所说的症状,道:“你说的这些症状倒是很像先前在黄河水患后发生的时疫。”

岑雪卉道:“可黄河离西北那么远,再者先前沈相下令从黄河那头过来的人,若有身体不适者不得入西北境,这的人从哪染上的时疫?”

嘉禾道:“时疫凶险,一旦染上只有五成几率能救回来。当务之急是先确定有哪些人有这些症状,他们在这之前都去过哪些地方。”

岑雪卉道:“此事紧急且有风险,这有空闲又懂药理的人只有你,我需要你的帮忙。伤兵众多,你负责左边五个营,剩下的我去。”

嘉禾应了声“好”,两人分头行动起来。

*

沈云亭自伤兵营出去后,骑着马赶去了肃州见李炽。自凉州骑马到肃州时,已日近黄昏。他来到肃王府求见李炽,门房倒是客客气气地迎他进了府。

肃王李炽骄奢淫逸,府内雕砌金瓦玉阶,铺面而来的女子香风和脂粉味令人不适。

管事引着沈云亭来到王府前厅,恭敬道:“王爷正忙着,请相爷先在此等候。”

说罢转身离去,只留沈云亭一人在前厅静坐。

沈云亭自然明白这一等,没等到半夜是见不到人的。他倒也沉得住气,举着茶盏慢悠悠饮着茶,品了品肃王府的茶点。

约过了两个时辰,终于有人来了前厅。

不是肃王李炽,而是他身边正受宠信的幕僚沈元衡。

沈元衡通身气派的打扮,碧玉冠、墨绿镶金丝长袍、黑金靴,腰间还挂着一枚通透莹润的古玉,这身装扮无一不彰显着此时此刻他的地位非凡。

兄弟俩三年未见,沈元衡瞥向沈云亭的第一句话便是:“没想到吧,当初你使计将我打入泥潭,想让我永世不得翻身,我却照样能从泥潭里爬起来,坐到肃王府第一幕僚的位置。”

沈云亭闭了闭眼,气定神闲地抿了抿杯中茶水,平淡道:“你确实有这个能耐,我不意外。”

沈元衡憎恶沈云亭,从最开始以为他是外室之子时便讨厌极了他。讨厌他明明是外室生的却处处都比自己强。

后来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外室的亲生子时,他更憎恶沈云亭,他承认他是个自私的人,沈云亭的到来不仅夺走了原本他所拥有的一切,还毁了他的前程。

尽管那一切原本就不属于他,他依然无法从失去一切的恨意中平复过来。从云端跌落泥潭,不如一开始就呆在泥潭中,至少不会因为曾经拥有而躁郁烦扰。

沈云亭是无辜的,难道他就不无辜?

他也想恨那个罪魁祸首怜娘恨沈翱风流。可怜娘为他而死,沈翱从小待他如珠如宝,要他怎么恨?

沈云亭害得他从繁华京城到了肃州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可他不甘心就这样过一辈子,他总有一日还会回到京城去。

在肃州他遇到了肃王李炽,一个同样被亲手足贬到肃州之人。他们一拍即合成了同盟。如今他是李炽身边最信任之人。

沈云亭瞥了眼目露狰狞的沈元衡,冷声道:“我今日过来不是为了和你扯皮的。”

沈元衡坐到了沈云亭对面的位置上,他盯着沈云亭嗤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来肃王府所谓何事。想不到沈云亭你也会有来求我的一天。不过你放心,无论你怎么求,肃王都不会借兵给你。”

沈云亭无谓说多余没用的话,直切要点:“唇亡齿寒,如若凉州不保,国门一破,肃州必破。”

沈元衡大笑了起来:“沈思谦你是聪明人,心思缜密神机妙算,可你不懂,不懂疯子的执念,早在离开京城那一刻起,我同李炽便什么都没了。你以为我和李炽会在乎这些东西?看着你束手无策求而不能的样子,我通体舒泰,解气啊!”

沈云亭闭上眼,指尖在桌面上轻敲三下,而后起身离去。

“既然不论我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无法改变肃王与沈幕僚的主意,那我便就此告辞。”

沈元衡得逞一笑:“慢走不送。”

沈云亭抬步跨出门槛,忽一顿,回头望向沈元衡:“哦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长公主甚是想念你。”他道,话毕不再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