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信与奏章(第3/10页)

只是秦凤仪的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快了?

景安帝有些犹豫要不要让江宁织造局出人,他倒不是在乎那三成干股,是有些担心秦凤仪摊子铺得太大,最后收拾不住,直接瘫了。

不过景安帝最终还是在江宁织造的折子上批了个“允”字。秦凤仪的性情景安帝十分了解,是那种认准了事必要做成的人,你不答应,他无非另想法子,但绝对不会不做,与其如此,还不如允了,就是最后栽个跟头,也权当他买个教训。

与景安帝想法相似的,便是方阁老了。

方阁老原是让孙子过去看秦凤仪这城能不能建起来的,结果孙子被秦凤仪使唤到了江宁去江宁织造那里借人。方阁老会知道此事,是因为孙子写信回家时提了一句。

在方阁老看来,秦凤仪接下来的要务是建城啊,如何又要办南夷织造局呢?就南夷那穷山穷水的地界儿,倘是方阁老说,倒不必大张旗鼓地办织造局,那里纺织落伍,自湖杭之地寻几个有手艺的织工,过去教导当地百姓,学些先进的织锦技术,这样子,慢慢由小到大,何须直接大手笔地办织造局呢?织造局可不是好干的,先期投入便是极多。

只是秦凤仪都开口给江宁织造三成干股了,想来陛下便是为着缓和一下父子关系,也会允了此事。

方阁老更加为自己的弟子担心了。

远在南夷的秦凤仪收到了方悦的好消息,江宁织造那边已然妥当,接下来就是建南夷织造局的事了。

秦凤仪虽则心喜此事,心下却也有些不得劲,有些别扭。不待他把这别扭劲儿过去,李镜与他道:“先时咱们说的山蛮之事,你不如上折子给朝廷,让朝廷多派拨兵器。”

秦凤仪将织造局的事搁心里,道:“这折子不必上,上了也是白上。去岁咱们刚来,且不说有一万亲兵,刀枪都是齐全的。现在上折子,一准儿没戏。”

“就是没戏,才让你上。”李镜道,“织造局这样大的动静,瞒得过那些消息不灵通的人,瞒不过那些有心人。你上一道要兵器的折子,朝廷必然驳回,那些有心人便也放心了。”

秦凤仪不由得面露厌恶:“真是放个屁他们都要闻一闻。”李镜道:“让赵长史写这折子便是。”

“知道了。”秦凤仪越发不大高兴。李镜看他脸臭得很,笑道:“行了,咱们事情多得很,不必想这些没意思的事。我与你说,咱们阿阳会说话了。”

“真的?”秦凤仪眼睛一亮,道,“赶紧,把大阳找回来,我得听听咱儿子叫爹。这就开灵窍了。”

“也快吃饭了。”李镜命嬷嬷去把儿子抱回来。秦凤仪道:“大阳每天都在玩儿什么呀?”“跟寿哥儿、阿泰、大妞儿在一处玩儿。”

没多会儿,秦太太带着大阳过来了。大阳十一个月就会走路了,这会儿已是走得很熟练,他也不要人抱,胖脸上带着笑,一看就很高兴,手里挥着个布虎头,见着他爹他娘更是雀跃,跑过去,抱住他爹的大腿。秦凤仪一把将胖儿子抱起来,往上抛了两下。大阳咯咯直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秦凤仪把儿子搁怀里抱着,给他擦擦口水,笑道:“儿子,叫爹!”

大阳转过头,对着他娘晃晃手里的布虎头,高兴地说了两个字:“姐,给!”李镜道:“啊,是大妞儿给你的啊?”

大阳高兴地点头。

秦凤仪在旁催道:“唉,臭小子,叫爹啊,我说你叫爹啊!”大阳就一个字:“姐。”

秦凤仪郁闷地嘀咕道:“这是不会叫爹,还是听不懂人话啊?”李镜笑:“娘都不会叫呢,先学会了叫姐。”

“哎哟,儿子,你这么喜欢大妞儿啊。”秦凤仪道,大阳还有模有样地点头,把秦凤仪逗得没忍住亲了儿子几口。

秦凤仪问秦太太:“娘,你不是说我小时候口齿伶俐吗,怎么大阳嘴这么笨哪?”“这哪里是笨,看咱大阳虽然话说得晚些,可口齿清楚,你小时候倒是伶俐,一说话就是一串,谁都听不懂,管姑叫猪。”秦太太笑,“咱大阳是心里明白,就是得慢慢说。”

秦凤仪把他爹也叫了来,大家一道吃饭。吃过饭,秦老爷、秦太太自去安歇,大阳就想去找大妞儿玩儿。李镜耐心地同儿子说:“你得午睡呀。”

大阳现在真是能听懂大人的话了,想了想,跟他娘说:“姐,睡。”

秦凤仪眉毛一竖:“还想跟人家小姑娘一起睡觉?你这小子,嘿!你可真是你爹的儿子呀。”

秦凤仪一脸欢喜,欣慰万分地与媳妇儿道:“瞧咱儿子,自小就灵光,这以后找媳妇儿不愁啊。”

“你这也叫当爹的说的话。”李镜嗔丈夫一句,大阳已自己撅着肥屁股爬下床。他人小个子矮,却很是小心,先扒着床沿,待两只小脚丫先着地,这才慢慢地下去。李镜刚要说什么,秦凤仪摆摆手,就看大阳自己找到小鞋子,蹲下身子歪歪扭扭地穿上,然后一双大眼睛瞅着爹娘,奶声奶气地道:“姐。”

秦凤仪翻个白眼:“你叫爹,叫爹就带你去找大妞儿,一道睡午觉。”大阳想了想,兴许是觉着这买卖划算,便响亮亮地喊了声:“爹!”

秦凤仪当下的感觉,在数十年后回忆起,用一句话来形容便是“如饮醇酒,醺醺然”。

秦凤仪完全被他儿子一声“爹”给叫醉了,当下便要带儿子去找大妞儿睡午觉,就听他媳妇儿轻咳一声,秦凤仪忙说儿子:“再叫声娘,看你娘吃醋啦。”

大阳又叫娘,还拿自己的胖脸蹭蹭娘。于是,爹娘两个送他去大妞儿那里玩儿。

大妞儿也是刚吃完饭,看到秦凤仪夫妻带着大阳过来,大妞儿她娘忙起身相迎。秦凤仪笑:“坐,坐。”

李镜笑道:“大阳吃完饭非要找大妞儿。”

大妞儿也正在屋里玩儿,先叫过“舅舅、舅妈”。说来,秦凤仪与方悦囡囡的辈分有些乱,但大妞儿就从没乱过,有她爹在,便叫“叔祖、叔祖母”,有她娘的时候,便喊“舅舅、舅妈”。说来,大妞儿这孩子,虽比大阳才大两个月,论起口齿,真是伶俐百倍,大妞儿还特爱说大人话,这时便说大阳:“都说了午饭后再玩儿了,你这会儿过来作甚?”

大阳把自己的布虎头送给大妞儿,很巴结人家地道:“姐,睡觉。”大妞儿问他:“那你尿床不?”

大阳想了想,摇头道:“不。”

“那成吧。”大妞儿勉强同意,又道,“你可得听我的话,不然,我就不要你了。”

大阳把个小脑袋点得跟个磕头虫似的。

秦凤仪心下鄙视,觉着儿子特没出息。而深受他爹鄙视的大阳,已是很高兴地跟着大妞儿一道玩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