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子不类父(第2/12页)

秦凤仪怒斥工部之事,引得京城好一番热闹。

便是平郡王第五子平琳都私下与老父道:“父亲,陛下是不是太维护镇南王了?”平郡王在修剪着一株青花盆里的青松盆景儿,听儿子这话不禁道:“你这话当真稀罕,那是陛下的龙子,天下哪个做父亲的能不维护儿子?何况,这事难道不是工部的疏漏?”

“可是,工部素来如此,这也是多年规矩了。”

“规矩是规矩,可镇南王是因为旧兵甲发怒吗?你太小瞧镇南王了。这位殿下并非没有心胸之人,他的性情爱恨直接,他的眼光比你强百倍。如果工部送兵甲的人好生解释一下兵甲之事,态度再恭敬些,镇南王便有不悦,也不会恼怒。可那个小官儿,他不应该挑衅镇南王。镇南王的性情,不要说他现在是亲王之尊,他就是做探花时,也是把脸面看得极重。工部敢落他的脸面,这是自找。你也想想,这一千套兵甲,是要给归顺的土兵用的。土人的性情与汉人不同,何况他们刚下山,必然事事计较,以免被人看轻。工部叫镇南王在土兵面前出了丑,险些坏镇南王大事,险些坏朝廷的大事,不然,你以为陛下为何要怒责汪尚书?工部实在不知深浅!”

“什么大事啊?不就是一千土兵吗?”“蠢材蠢材!”平郡王将花剪掷于花盆内,看这个四儿子一眼,“一千土兵只是个开始,这是土人归顺的大计!”“这些儿子也想到了。”平琳扶着老父坐下,道,“只是土人向来反复,对他们太过客套,岂不是助长他们的气焰?”“你以为镇南王是你这种脑子吗?”平郡王道,“你没有见过山蛮的象军,我也没有见过,但你的祖父是见过的。山蛮来犯,第一战就被斩首两千,象军大败,有人说镇南王这一胜凭的是运气。我告诉你,能大败象军便不可能是运气,难道镇南王是运一口气,把大象吹跑了吗?你们只觉着陛下将他封藩南夷就不在乎他了吗?你们也长长眼,看一看南夷如今的气象。你连新城如何建起来的都没想明白呢,还敢就工部之事来说陛下偏心镇南王,就你的眼光,如何能知陛下之雄才伟略。”

平琳道:“新城的事,京城谁不知晓。镇南王海上走私之事,能把闽王气成那样,想是八九不离十的。”

“南夷那样的穷地方,你说靠走私?就算有走私,那我问你,就是镇南王一年不停地走私,大风大雨都不闲着,能有多少银子?够建一座城吗?”平郡王一句话就问得平琳无法回答,只得问道:“父亲可知那位殿下是哪里来的银子?”

平郡王没有回答儿子的这个问题,而是道:“孟子曰: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这是《孟子》名篇,平琳自然晓得,平郡王叹道:“你呀,没事多在家里看看书吧。”

“我倒也想在家看书,父亲可知,现下工部兵械坊,已是腾出一半的人手来为南夷打制兵甲了。”平琳道。

“你如何还不明白,陛下必要用南夷军平山蛮,收复桂州的。给南夷些好兵好甲怎么了?”平郡王重重一掌击于案上,平琳当下不敢吭声。

平郡王道:“阿琳,你与大殿下走得太近了。我再告诫你一次,虽则甥舅之亲,也亲不过父子妻儿。我们是姓平的,是外臣,外臣的本分,你好生斟酌!”

平琳讷讷,不敢多言。

平郡王把人撵了出去。平王妃知道此事,还劝丈夫:“如何这般气恼?”

平郡王道:“别人是大智若愚,他是大愚若智!子不类父,奈何奈何!”

工部丢一个大脸后,京城和南夷的局势都进入了一个平稳期。当中只有一件小事很是好笑,秦凤仪还写进信里与他岳父和方阁老炫耀了一回。

那就是,山蛮竟派了密探向阿泉族长打听山蛮派过来的部队怎么消失不见了呢?

阿泉族长立刻把这个山蛮派来的密探捆成粽子交给了亲王殿下。倒不是阿泉族长多么忠心,实在是阿泉族长够聪明,当得知山蛮派来的部队竟无一人生还,当下惊出一身冷汗,把密探献了表忠心。

这事儿可把秦凤仪得意坏了。都说山蛮擅山战,南夷虽无高山,但山上林子密,一旦把军队打散,蛮兵往山里一钻,就实在不大好找了。秦凤仪原以为怎么也得有残兵逃回去,没想到竟是全歼。这样长脸的事儿,秦凤仪哪里憋得住啊,都与近臣当笑话说了一回。只与臣下炫耀总是意犹未尽,现下秦凤仪也不死拗着犟脾气了,在信中一番炫耀自己武功厉害,好叫这两人知道自己的本事。

还有件喜事,那就是崔氏有了身孕。

为此,秦凤仪在信里还特意夸了南夷的风水好,利子嗣。

景川侯接到女婿这信都无语了,儿媳妇儿有孕是他儿子的功劳,跟南夷风水有什么鬼关系哟。不过这自然也是大喜事,李老夫人更是喜得直叫景川侯夫人多备些滋补品,好打发人给孙子孙媳妇儿送去。景川侯夫人亦是笑道:“这可是好,如今寿哥儿也快三岁了,正好再生个哥儿才好。”

“你这话很是。”李老夫人喜上眉梢。

景川侯夫人道:“该再多备一份给阿镜,他们这一走也一年多了。虽说南夷现下繁华了,但是咱们牵挂阿镜的心意。”

“好,好。”李老夫人如今看这个媳妇儿越发满意。

李老夫人见儿子看过秦凤仪的信罕见地翘起嘴角,不由得笑问:“阿凤殿下给你的信里,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算不上,是来跟我显摆了。”景川侯把山蛮的事说了,李老夫人都不禁一乐,道:“先时我一听山蛮还担心来着,殿下自来斯文,虽然年少时爱打闹,到底没真正上过战场。这孩子,当真能干。”

景川侯夫人更是道:“当初殿下来求亲,侯爷还给出了两个条件。要是当初殿下去了军中,我看,也得是一等一的好。”自从知道秦凤仪是皇子,景川侯夫人就看这个女婿顺眼得不行,对李镜也颇是关心。

景川侯道:“就他那性子,别因着这一胜便骄傲才好。”

李老夫人道:“你在信里同殿下说一说才是,山蛮全军覆没,定不会罢休的,要是再来攻打,怕是大战。”

景川侯道:“我也这么想呢。还是要与陛下说一声。”“很是。”

景川侯当天就进宫,把信给景安帝看了。景安帝原本因着工部的事很恼怒,今见秦凤仪写来这信,纵不是写给他的,但字里行间那种得意,就知道秦凤仪心情很不错了。景安帝也是先乐了一回,道:“这如今不过小胜,就这般显摆,要是哪天平了山蛮,收复桂州,还不知他要怎么着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