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大义之名(第4/6页)

这里要说一下封藩制度,如景安帝说把豫章封给三皇子,所封者,不过一城而已,并不是把整个江西都封给三皇子。至于景安帝当年将整个南夷封给秦凤仪,主要原因是,南夷贫瘠,而且土人、山蛮横行,基本上当时说将南夷封给秦凤仪,也主要是指被汉人控制的南夷地区。但秦凤仪收复土人、靖平信、桂,收抚了整个南夷。由此,秦凤仪的封地一跃为天下藩王之首。所以,秦凤仪的封地,真的是有原因的。现下朝中不少与秦凤仪不睦的大臣想到秦凤仪的封地,都觉肉疼,想着当年怎么陛下将南夷封给镇南王时咱们没拦一拦啊!结果倒叫镇南王赚得如此大块封地,真是占足了便宜。

可这些人也不想一想,人家秦凤仪的封地大,是人家凭本事收复的。以往,南夷虽说是属于朝廷的,也不过名义上罢了。土人还每年去朝廷打秋风,做出个顺服的模样,山蛮完全就是理都不理朝廷的啊。

但相对于秦凤仪,三皇子的封地明显就小得多了。

不过即便小些,三皇子宁可就藩,也不愿在京城里看大皇子那装模作样的脸。

三皇子便得封豫章王,但安哥儿身为嫡长子,未能得封世子,由此亦可见三皇子在京城政治势力之微弱了。不过安哥儿毕竟是嫡长,只要无甚错处,以后封世子也必是无疑了。

三皇子年后便收拾收拾带着自家儿女以及他爹派给他的属官往豫章就藩去了。朝中此时有人提议在云贵设总督之位,景安帝未允。

大皇子有些不解,景安帝与他道:“大理那里,到底如何,怕是镇南王一时都不能掌控全局。说到底,杨家虽式微,可段、白两家势力犹在。既然大理已然驻兵,此时再派总督,镇南王的人马必然要退出大理的。如此,便要调用别处兵马。西南之地,多有瘴毒不说,将士适不适应得了西南的气候饮食还得两说。当年,太祖皇帝着大将谢敏征南夷,便损耗颇重。”

大皇子道:“父皇,难道不能直接征调南夷兵马吗?镇南王一向忠心,为人亦识大体。”

景安帝摇头笑道:“忠心倒是不假,可识大体就算了,他可不是识大体之人。何况,他麾下兵源亦是复杂,士兵、山民,还有交趾人,其中这里头再分各族子弟,据说南夷共有三四十个族群。镇南王能整治起这一摊,可换一个人不一定有这样的本事。而云贵,亦多是这种情形。所以,纵以后派官,亦要万分斟酌。当地各部族,人虽少,他们却是土生土长的,一旦不能收服,他们便跑到深山,倘他们肯在深山安生度日,也是福分。可山里的生活,如何能与城里相比,终是生出各种是非来。再者,就算打得他们不敢出来,云贵之地,多大的地盘儿啊,没人怎么行呢?赶走了当地土人,又要迁民。如今承平日久,你瞧瞧,先前徽地受了雪灾,镇南王带着大米迁了些百姓到南夷,徽州巡抚犹是急了。各地大员,没人愿意迁自己当地的百姓。再退一步讲,就是迁过去,云贵之人一向贫瘠,百姓有手有脚,倘日子不好,终是要逃的。”

“朝廷虽有银钱,难不成,全撒到云贵去?何况,贵地土司现下还没动静呢,现在派云贵总督,此旨一发,镇南王必然令军队退出大理。他的兵一退,新调去的兵水土不服,亦不知当地风土人情,岂不叫大理缓过这一口气?倘他们缓过这口气,再想有这样的机会,可就难了。还有,贵地土司尚未臣服,谈什么云贵土司?他们哪,不过是看着镇南王这几年东征西讨,只怕镇南王得了实惠。”景安帝语重心长地拍拍长子的手,“可你想想,镇南王到底是咱们皇家的人,倘因咱们皇家之争,叫云贵土司得了便宜,这成什么了?何妨就叫他暂且驻兵大理,镇南王的性子,他必是要贵地臣服的。再者,云贵的大头是茶马贸易,这里头的分寸,镇南王与云贵素有商事往来,他对此事拿捏得好。可换一个人,不一定有此间分寸。兴许会有朝臣说,让镇南王辅助新总督治理云贵便可。这样的话,更是混账至极!你要记住,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到地方上,仍是如此。一件事,必然有主有从。现下一地总督为正二品,巡抚为正三品,尚有督抚之争。何况,令谁辅助谁,这样的话,听起来没错。可一旦施行,必致地方大乱。何况,镇南王乃亲王之尊,你让他去辅助一地总督,岂不是尊卑不分?”

景安帝细将云贵的形势利害说与长子知晓,大皇子虽觉父亲的话在理,心下却觉着,长此以往,镇南王势力膨胀至整个西南,这也委实优容太过了。

只是这样的话,他如何能与父亲说呢。

大皇子私下请四舅平琳向外祖父平郡王请教,平琳的话就是:“陛下偏心太过。”平郡王所忧虑的,还不只是陛下的偏心。何况,这算什么偏心呢。平郡王知道是大皇子特意令平琳与他请教此事,只得细细地说与这个四儿子道:“不论云贵还是南夷之地,先时对朝中向来无所供奉,如南夷,但有天年不收,年景不好时,朝廷还要赈济一二。如今,南夷好了,所以,大家的眼睛便都盯着南夷了。”

平琳道:“爹,朝廷好地方多了,北有京师、南有苏杭,哪个不是一等一的好地方,谁还眼馋南夷不成?我是觉着,镇南王封地本就极大,交趾又划给了他。如今,云贵也叫他的兵驻着,西南半壁,都是他的地盘儿了。”

虽则平琳一向在智谋上有些欠缺,但不得不说,这句话却正中平郡王心坎儿。平郡王心下亦觉着,景安帝对镇南王优容太过。不过平郡王到底不是寻常人。他平家外姓封王,当年一样有人说陛下对他平家优容太过。想通这一点,平郡王越发沉静,与四子道:“阿琳,眼下西南看着形势虽一片大好,可西南之地,不比中原,不是汉人聚居,而是百越混居,那地方,换个人,谁收拾得了?”

平琳道:“我就不信,朝中就没有能人了?”

“朝中的确不缺能人,但这时候谁接掌云贵都不如镇南王合适。何况,贵地土司还未有臣服之意,现在急什么呢。”平郡王道,“现在急着去夺云贵之权,惹恼了镇南王,倘云贵之地鸡飞蛋打,这个责任,谁来负?”

平琳嘀咕道:“就是鸡飞蛋打,也比叫镇南王得利好吧。”平郡王一掌拍在桌间,怒斥:“你放肆!”

平琳吓得连忙道:“爹,我就随口一说。”

平郡王怒视儿子,冷声道:“你若想成为一流的人物,必然要有一流的眼光。不要见陛下令镇南王驻兵大理,就这样沉不住气!镇南王乃国朝藩王,陛下爱子,倘若不是镇南王抓住时机,焉有今日大理臣服!难道大理在镇南王手里,于我朝还有什么害处不成?陛下圣明,方会令镇南王驻兵大理。因为,大理的形势,只有镇南王最清楚。陛下的眼界,是着眼于全局大势,而不是朝中区区权势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