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没想到决裂多年还是要被羞辱字丑。

这是季行觉脑中蹦出的第一个念头。

旋即他反应过来,散漫的神色一收:“你监视我?”

戚情漫不经心地扫了遍申请表,毫不心虚:“是又如何?”

季行觉被他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噎了噎,露出亲切的微笑:“那么元帅大人,我为什么要突然和你签这种协议?您现在晃晃脑袋,或许就能听到哗哗的水声,不必等来年冰河解冻了。”

戚情依旧不动如山,只略微抬起眉梢:“一个月相亲八回,你不是挺恨嫁的。”他展示了下终端上的倒计时,“还有三十秒。”

说完,意有所指地点了点摊在面前的申请表。

季行觉非常不可思议:“你觉得我可能会为了一笔经费和你签这种没头没脑的东西?”

戚情冷静地反问:“不可能吗?”

“我也不是毫无底线的!”

戚情毫无波澜:“听说支持这个项目的上将目前不在帝都。”

“你在威胁我?”

“十秒。”

“……几个亿的资金而已!”

季行觉瞪着戚情,在倒计时的最后一秒,来不及细看协议上的内容,悻悻地留了个狂草签名。

完全不出所料。

戚情嘴角一勾,笔尖飞转,在申请表的审批人后面签字盖戳,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帝都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等着看季行觉的笑话,期待戚情对他施与报复。

他都做好被斩尽杀绝的准备了……

季行觉甩了甩脑袋:“现在可以说明,你让我签这个什么意思了?”

戚情没回话,拿起那份协议书,打量着季行觉歪七扭八的签名,左手打了个响指。

一辆悬浮车应声出现在天台边,似乎埋伏已久。

“过来。”戚情拎起协议书,大步流星走向那辆车。

季行觉不得不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去哪儿?”

戚情又当了哑巴。

季行觉揉了揉眉尖,格外牙疼,找不到以前和戚情相处的方式,这破脾气还比以前更难对付了,只能老老实实坐下。

戚情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淡淡开口:“今天的会议从早排到晚,你们来得不巧。”

季行觉愣了愣:“什么?”

戚情却闭上嘴,不再多说了。

季行觉眨了眨眼。

这是在为早上放了他们鸽子的事做解释?

真是神奇,戚情居然会特地解释这种事。

不到十分钟,悬浮车停在了一栋高楼外。

季行觉望着“帝都民政局”几个大字,感觉戚情是真的疯了。

已经要到下班时间了,今天又是暴雪天气,大楼里空荡荡的,没什么人,不用排队,俩人一个一脸冰冷,一个一脸茫然,工作人员瞪大了眼,拼命将视线在俩人间来回转移,并哆哆嗦嗦伸出手,按住了旁边没认出人、一脸担忧想报警的同事。

一片混乱里,只有戚情保持着冷静自若,赶在工作人员关门下班的前一分钟,手里多了本盖着戳的红本本。

结婚证里印着一行字——你们将沐浴在帝国永恒的光辉下,见证彼此坚贞的爱情。

写作结婚证,读作卖身契。

戚情不怎么在意地将那个红本本往怀里一揣,瞥了眼时间,脚步不停地往外走去。

民政局外停着两辆车,他走向了另一辆,在声势愈发浩大凛冽的暴雪中,只丢下一句话:“明天搬过来。”

季行觉徒劳地喊了声:“喂!”

悬浮车的车门咔嚓一声闭合,嗡地起飞,转眼消失在了风雪中。

候在另一辆车旁的,是刚刚开车送他们过来的栗色短发军装男人,对方啪地冲季行觉行了个礼,微笑道:“夫人,您好,我是元帅的副官达梅尔,接下来由我护送夫人回家。”

季行觉:“……”

他并不觉得戚情是派人来“护送”的,把护送换成“押送”,或许更符合元帅大人的本意。

看来前线果然很凶险。

与穷凶极恶的星盗头子与虚伪狡诈的联盟周旋七年,戚情成功进化为了个神经病。

季行觉一言不发地上了悬浮车,没什么心情说话。

达梅尔礼貌地询问了季行觉的住址,坐在驾驶位上输入,不动声色地偷瞄季行觉。

以一名军人的眼光来看,新晋的元帅夫人不太合格。

身段单薄瘦弱,肤色是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左眼下有一点小小的红色泪痣,为俊秀的面容催生了几分精致脆弱,看上去就和帝都里每一个乏味可陈的贵族美人一般,华而不实。

他心中略感失望,正要收回视线,季行觉却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突然睁开了眼。

他偏头看过来,脖颈细瘦的线条有了力量感,黑漆漆的眼眸直直对上了他的目光,眸光清澈雪亮,隐隐有几分刀光般的锋锐凌厉,整张脸怦然鲜活生动起来,令人不敢直视。

没料到季行觉这么敏锐,达梅尔心里一惊。

季行觉若有所思地望着他,肩膀一垮,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散淡样:“对了。”

“夫人有什么吩咐吗?”和他的放松相反,达梅尔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我的车呢?”

“啊?”

帝都以皇宫为中心,由内向外,依次是政府要地、皇亲国戚和达官贵人的居所,层层向外,外圈就是普通民众的居所,阶级分明,经常被自由联盟内涵诟病“腐朽落后”。

安卡拉星上的人,总以居住在内环、靠近皇宫为荣。

季行觉不敢苟同,至少搬到最偏远的外环后,他的睡眠好了不少。

到家花费了点时间,季行觉先瞅了眼楼下停着的小破车,满意地谢过副官,刷了密码,走进家里。

戚情的所作所为太过魔幻,他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机械地洗完澡,亲自烹饪了一碗看不出原料的诡异料理,坐到餐桌前,在家庭机器人的红光警告中吃完,冷静地道:“感谢你的担心,我不会中毒。”

介于今天发生的一切,季行觉预感自己会失眠,熟门熟路地找出安眠药,和着温水咽下。

他躺到床上,吩咐终端:“开启勿扰模式,明早七点再打开工作模式。我得好好睡一觉。”

希望睡醒之后,就能发现他只是在做梦。

药效开始发挥了,季行觉朦朦胧胧地想着,阖上眼睡了过去。

也因此错过了半分钟后,来自好友西塞莉的信息——

“内部消息,明早戚情会来安卡拉大学!做好为科学献身的准备了吗?”

季行觉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没完没了地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睡得他格外疲惫,被手腕上的终端从泥沼似的梦中震醒时,那种湿润的雨腥气还萦绕在鼻端。

显然第一个闹钟没能把他叫醒,他看了眼时间,匆匆收拾了一下,开着小破车回了安卡拉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