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第3/3页)

就在盛鸣瑶思考时,松溅阴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语气轻柔到似是春日夜中的叹息。

“阿瑶,又见到你了,真好。”松溅阴低低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了你——为了等到你,做了多少事。”

这些话说得很是恳切真挚,只可惜盛鸣瑶听见后神情愈发冷淡,蹙眉的模样活像是见到了什么令人作呕的东西。

尤其是松溅阴试图伸手触碰她的胳膊的时候,立在他面前的盛鸣瑶当即向后退去,下一秒就伸出手在衣袖上掸了掸,除去了衣袖上那看不见的灰尘。

松溅阴僵立在原地,伸出的手缓缓垂下,心中有个声音在叫嚣着让他离开,可松溅阴偏偏不信。

松溅阴不信阿瑶忘了他。

更不信他的阿瑶会不爱他。

晚风吹拂,空中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耗尽,只留下了些许混沌,模糊了彼此的神情,像是一层看不见的铁网,冷硬又不容置疑地将人推开。

“阿瑶。”松溅阴见她如此,心中痛极,嗓音暗哑,“你——”

盛鸣瑶向后退去,漠然道:“这位公子,我与你并不相识,请你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叫我闺名。”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直接让松溅阴从相见之欢,跌入了赤火炼狱。

他的阿瑶,终究是不记得他。

是了,自己这番遭遇已经是千载难逢,说是上天眷顾也不为过,又哪里会有第二个如自己这样的人呢?

松溅阴颤了颤,终究是相认的迫切占了上风。面对这样的盛鸣瑶,他不敢再随意上前,只能垂下头轻柔地诱哄道:“方才是在下唐突,请小姐原谅。”

“在下名为松柏,是城主府——”

“你就是城主府的松大公子?”

面前的女子再度打断了他的话,曾经脉脉含情的精致眉眼冷淡至极,连带着说话时的口吻也不再温柔似水,而是裹挟着风雪。

“松柏……松家大公子,你怎么还有脸来见我?”

盛鸣瑶按照自己的定下的“无知少女被人算计”的人设,尽心尽力地演绎,调动了浑身上下所有的情绪,只求将松溅阴忽悠过去。

“我知你爱慕我的姐姐,你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可这些与我何干?”

“我没——”

“你想说什么?你没有什么?”盛鸣瑶冷笑着后退了一步,“你纵容她在冬日中将我推下冰湖,又纵容她肆意扭曲事情原委,在外败坏我的名声,甚至将我的闺名传得人尽皆知!”

松溅阴完全没有此方幻境的设定与记忆,被盛鸣瑶劈头盖脸地一顿骂,连反驳的话语都说不出口。

各凭本事加的戏,谁先接不住,谁可就输了。

察觉到了松溅阴茫然困惑的情绪,盛鸣瑶心中有了底,更是肆无忌惮地编排起来。

“上述那些事情,松大公子可敢对天发誓,说你一概不知?”

“换而言之,若是没有你松大公子的纵容与推波助澜,光凭底下那群人,谁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散播明家小姐的谣言?”

好久没有演戏了,难得遇上机会,盛鸣瑶发挥得酣畅淋漓。

可她万万没想到,正是因为演得太过逼真,反而勾起了松溅阴的另一桩心事。

他怔怔地望着身前的女子,明明只隔了几步之遥,可她眼中的冰雪却似无法消融,将两人的距离变得遥不可及。

“阿瑶……”松溅阴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暗哑,“你根本不想见到我,是吗?”

盛鸣瑶神情愈发嘲讽:“我只是好奇,你怎么还有脸来找我,难不成,是觉得我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

——与松溅阴噩梦中的情形一模一样。

盛鸣瑶话语中的冰霜赤火在这一刻悉数化为利剑,一字一句,深深地扎在了松溅阴的心头,将他刚刚重新跳动的心脏死死地钉在了绞刑架上。

何等可笑。

自己跪在人家的脚边讨好的笑着,祈求能亲吻她的袍角,却别人弃之如履。

松溅阴望着盛鸣瑶远去的身影,眼神晦暗难明,周围人也恨不得将头埋入土中,竟也一时没人想到要去追逐。

此时此刻,松溅阴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如果将对峙比喻成战场,那么如今的场景,就是高高在上的冷血将军,轻描淡写地将一个无名小卒赤裸地扔在了战场中央。无名小卒毫无防备地承受着所有的明枪暗箭,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在往常的故事里,阴郁嗜血的魔尊松溅阴通常都是充当着“将军”的角色,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他毫不在意地坐在王座之上,俯视着别人的血流成河。

但这次不同。

在这个故事里,无所不能的魔尊松溅阴跌下王座,连无名小卒都不如。他丧失了所有的主动权,彻底沦为了供人取乐的小丑。

至于将军,在一言一语间,早已轻而易举地掌握了生杀大权。

——盛鸣瑶。

她是舍不得除去的心魔,也是照亮了一切的光芒。

更是松溅阴用灰暗血色涂抹的记忆中,唯一的妙笔生花。

松溅阴忽而低低地笑出了声,喉咙中溢出了一丝轻叹。

无论她是谁,无论她还是不是自己的阿瑶。

此生此世,松溅阴都绝无可能再次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