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冠

这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

苍柏将所有事情都规划得严谨有条理,一路带着盛鸣瑶畅通无阻地出了城门。

盛鸣瑶靠在马车中,也不知苍柏是怎么弄的,这马车不仅不让人觉得颠簸,反而平稳舒适,令人昏昏欲睡。

若非头上的凤冠太重,盛鸣瑶恐怕早已昏睡过去。

这么一想,盛鸣瑶顾不得是否会将头发弄得太过凌乱,她腾出手,无论顺序,东一根簪子,西一朵簪花,将头上的凤冠钗环卸得一干二净。

接着就是身上繁复精致又体积庞大的绣凤喜服,盛鸣瑶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那限制行动速度的外袍脱了下来。

这下,没有了这些繁复至极的束缚,盛鸣瑶轻松多了。

一旁的苍柏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哪怕盛鸣瑶的举动在此方环境中国称得上惊世骇俗,苍柏的脸上也没有露出半分意外的神色。

他十分自然地将放在身边叠得整齐的黑衣递给了盛鸣瑶:“阿鸣姐姐先将这件外袍披上,夜深露重,着凉可就麻烦了。”

盛鸣瑶将凤冠随手搁置在身旁,依言将衣衫披上,又听苍柏说道:“马车里提前备下了一些点心,你累了一天,先吃点东西。”他一边说着,一边俯身打开了马车中的暗格。

其中一排排的点心琳琅满目,何止“一些”,盛鸣瑶都怀疑苍柏是将城东的点心铺子搬空了。

这些点心精致漂亮极了,其中一个做成了芍药模样的山楂糕更是令人垂涎欲滴。就在盛鸣瑶俯身去取点心时,她的发尾不知怎么,竟是缠绕在了一旁凤冠的凤凰脖颈处,盛鸣瑶一扯,头皮生疼。

她口中不自觉地“嘶”了一声,右手拿着糕点,一时间无法分神去解除缠绕住的发丝。

“怎么了?”苍柏收回了准备去拿糕点的手,侧首温声询问。

“……我的头发勾住发冠了。”

苍柏愣了几秒,没想到盛鸣瑶居然也会陷入这般简单的困境,旋即失笑。

“你靠过来些,我帮你解开。”

“你帮我解开?”盛鸣瑶挑眉,“好啊。你若是解不开,记得赔我一缕头发。”

口中这么说着,盛鸣瑶毫不迟疑地将凤冠交给了苍柏,半点也不怀疑他一个眼盲之人,究竟能否将自己缠绕在凤冠上的头发解救。

在将凤冠交给了苍柏后,盛鸣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

他们二人此刻的距离,未免太近了一些。

盛鸣瑶的头发绕在了凤凰的脖颈处,此时凤冠又被苍柏拿在手中。一来二去,原本坐在他斜对面的盛鸣瑶,不得不改变位置,坐到了苍柏身边。

少年周身总是缭绕着清冽好闻的气息,与之前婚宴上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味道完全不同。

苍柏身上的气味,总是令人安心又安神。

莫名的,盛鸣瑶原本还有几分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她背对着苍柏,已经做好了对方失败的准备。

少年云淡风轻地接过了凤冠,纤长的手指在黑发间轻轻拉扯,动作温柔到带着几分难以言明的暧昧。

出乎盛鸣瑶的意料,不过片刻,苍柏就成功解开了她绕在凤冠上头发。

由于是背对着苍柏,盛鸣瑶看不见他的全部动作,没过多久就觉得头皮一松,被缠绕住的束缚感顿消,整个人都轻盈起来。

盛鸣瑶笑着扭过头:“还真被你——”她的视线在触及到苍柏手中断裂的凤冠时,下半句话再也没能说出口。

原本雍容华贵的凤冠此时从细长的凤颈处,断折成了两半,神气活现的凤首可怜巴巴地呆在了苍柏的掌心之中,半点没有了之前的傲视众人。

“——你居然把它折断了?”盛鸣瑶语气古怪。

看不出来啊,自己这位苍柏弟弟还身怀绝技。

苍柏怔了一瞬,低下头,目光落在了掌心:“我一时情急,折断了凤冠,实在对不住。”

根据锦辽城的说法,凤冠断裂寓意着这段婚事注定不成,且男方会有杀身之祸。

然而盛鸣瑶根本不知道这段风俗,饶有兴致地从苍柏手中取出了凤首,借着夜明珠的光,细细观测:“这截面断还真是整齐,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运气不错,我刚才还在想,若是你弄断了我的头发,我定要以牙还牙,也将你的头发剪下来一缕。”

这自然是玩笑话,听盛鸣瑶这口气,半点也不在意苍柏的所作所为。

苍柏终于松了口气,车顶的夜明珠散发出泠泠柔光,愈发显得他眉目干净温和。

“我确实不小心弄掉了几根头发,不如,我的头发就先欠着?等日后阿鸣姐姐需要了,随时可以来取。”

盛鸣瑶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苍柏听见她的笑声,同样勾起了嘴角。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若说苍柏喜欢盛鸣瑶,他自觉也不尽然。

可苍柏心中是想着要让盛鸣瑶开怀,也愿意让她更加肆无忌惮地活在这世上。

这种感情很玄妙,苍柏一时也弄不清缘故。

不过有一件事,苍柏心中清楚得很。

——他不希望盛鸣瑶嫁给松溅阴。

哪怕是看到她身着嫁衣的模样,苍柏都觉得无端地刺眼。

“我记得曾经听人说起,女孩子都喜欢这些精巧物件,尤其是发簪首饰,最喜欢用凤凰一类的图样,显得贵气华丽。”

苍柏将那断裂的凤首扔在了一旁,又不着痕迹地用衣衫掩去了它的身影。这才转向了盛鸣瑶,垂下眼眸,将话题扯开。

“阿鸣姐姐也喜欢凤凰吗?”

“还行吧。”

盛鸣瑶背靠马车,一只手抵着下巴,一只手顺着自己的长发。墨色的发丝肆无忌惮地散在了脑后,又在马车的作为上铺开,上面流淌着今日更外清澈的月色。

“还行?”苍柏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似有不解,“世间女子多以凤为尊,阿鸣姐姐竟然不喜欢吗?”

一边说着话,苍柏垂在身侧的手略微前移,轻巧准确地勾住了盛鸣瑶的一缕发丝。

他也不用力,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指尖在发丝中缠绕梳理,像是一只幼猫在找人撒娇,一下一下地用收起了尖刺的肉爪与你玩闹。

盛鸣瑶盯着他如玉修长的手指,随意应了一声,口中说出的话语愈发不着调:“……难打理,怕掉毛。”

说完话后,盛鸣瑶自觉失言,轻咳一声,心中庆幸苍柏看不见她此时的窘迫。

听见盛鸣瑶的回答后,苍柏莞尔,他收回手,食指指腹抵住了唇中:“也对,凤凰到底是家禽,还有几分吵闹。”

不等盛鸣瑶想明“吵闹”这一结论是从何得来时,苍柏又笑道:“那龙呢?”

“阿鸣姐姐喜欢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