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喜欢她

谢不倦掀开车帘, 见许知雾平躺在马车的侧榻上,发上簪钗卸尽,一头墨色长发上还有零星的碎雪, 周身都被裹进披风里, 仅露出的手背和脸蛋都透着别样的绯红。

绿织大概给她冰敷过, 只是太慌了,难免手忙脚乱。她跟在后头问, “公子,这里荒无人烟的, 可怎么请郎中?”

谢不倦背对着她,抬首示意她安静。而后在许知雾身边坐下, 伸手贴了贴她的额头、脸蛋,都很烫,就连她呼出的气都是烫人的。

大约是觉得他的手冰凉舒适,许知雾迷迷糊糊地凑上来蹭了蹭。

谢不倦任她去蹭,口上吩咐绿织,“我备了常用的药上路, 你问绿水拿一份退烧的药去煎了。”

绿织闻言心神大定, 一点头,连忙去找绿水。

她走后, 车里便只剩下谢不倦与许知雾二人。她虽蹭了上来,但多半未醒,蹭了两下就跟没了力气似的。

因为烧得厉害,不止周身泛红, 眼角也难受地滑落了几颗泪, 嘴唇干涸得起皮。

谢不倦不住地抚摸她的脸蛋, 冰冰凉凉的手心贴过她的脸, 将她的泪拭去了,余光瞥见一旁的茶碗,伸指在里头点了点,往她的嘴上轻轻沾。这颗原本饱满水润的樱桃此时像蔫耷了一般,令人见之生怜,沾上水之后稍稍好一些。

她呢喃一声,“哥哥……”

谢不倦的心轻轻揪了一下,从中挤出酸涩和苦味来,他哄道,“嗯,哥哥在。”

他握住小姑娘滚烫的手,自责的情绪几乎将他淹没了。谢不倦不禁想,若他没有躲避她,没有放她一个人在前面这辆马车里睡觉,是不是就不会生病了?

“绿水。”他唤了一声,随即车帘被掀开,谢不倦说,“装一盆雪放在外头,再烧些热水。”

绿水动作很快,一盏茶的时间都没到,便将雪装满了木盆。

谢不倦轻轻放下许知雾,用帕子包了一团雪,扎好之后走进去,贴在许知雾的额头上。小姑娘顿时舒服地喟叹一声。

又用摸过雪水的手去贴她的脸蛋、手心。

许知雾在睡梦中也稍稍舒展了眉眼。

谢不倦握着雪团的手却被渐渐冻得没了知觉。

手帕里的雪开始化水,他将其拿开,又装了一团,如此反复。

实在觉得刺骨了,才将雪团放在一边,转而用冰凉的手心覆在她额上。

“公子,水来了。”绿水叩了叩马车壁,拎着一壶热水进来,将茶碗里冷却的茶水悉数往外倒干净了,才将新烧的热水倒进去。而后悄悄看了眼谢不倦,见他冻着手给许知雾冰敷,不由心下大震,谁能想到那样尊贵的人物也会这样细致周到地照料人呢。

而许知雾听见这些动静,稍稍醒转了一些,感觉到哥哥抱着她,不由哼道,“哥哥,我眼睛好胀。”

谢不倦便将冰凉的手贴在她眼窝上,凉得她舒服极了,不由伸出手来搭在他手上。

哥哥是冰做的么?

待开水稍微放温了一些,谢不倦扶着她坐起来,将茶碗凑到她唇边,“阿雾,喝些水。”

许知雾仍是闭着眼睛,嘴唇贴着茶碗一点点喝进去。

这种生病的时候被人照料的感觉太温暖,唤醒了许知雾零星的记忆,她咕哝道,“哥哥,上次……是不是也是你?”

三年前生病那次,是不是你在照顾我?

“嗯,是哥哥。”

许知雾满足地笑了笑,又不确定起来,哥哥知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阿雾,睡一觉吧,起来就好了。”

哥哥在顺她的头发,又抚过她的脸。

他的动作这样温柔,许知雾却忽然委屈起来,鼻间一酸,问他,“哥哥,你这些天为什么离我那么远?是不是我当真吐你身上了?”

谢不倦见她掉眼泪,叹息一声,为她擦拭干净,下颌抵在她发顶,声音温柔好多,“是哥哥没想通,哥哥再也不躲阿雾了。”

不知是不是许知雾的错觉,哥哥好像很自责。

不过她原本就极少出远门,每次出一趟远门总要生点病,怎么能怪哥哥呢?

许知雾的脑子转不动了,也未曾深想他话语中的“躲”字,只觉得她算是得了个想要的回答,心满意足地窝在哥哥怀里睡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哥哥又喊她起来,这回递过来的不是热水了,而是一碗闻着便苦涩极了的药。

“来,阿雾,把药喝了再睡。”

许知雾乖乖凑过去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顿时充斥口中,她瘪瘪嘴,想要跟哥哥打个商量,可她此时不甚清醒,说出的话竟是,“哥哥,你帮阿雾喝了吧。”

头上好像传来一声笑,而后哥哥说,“那哥哥帮阿雾分担一半,哥哥喝一口,阿雾喝一口好不好?”

许知雾闭着眼睛点点头。

随即她感觉到苦涩的气味离她稍远了一些,大概是哥哥在喝,而后药碗又凑到她唇边,该她喝了。

许知雾只好喝了一口。

好苦,可是一想到下一口该由哥哥来喝,又觉得不那么苦了。

就这样,她喝了好多好多口,直到哥哥不再将药碗凑过来,才算是喝完了。

许知雾迷迷糊糊地想,怎么哥哥分担了一半,药汤还是这么多呢?

这一碗药是脸盆装的吗?

她无暇细想,昏昏沉沉地睡下了。

谢不倦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安稳睡下,可他仍旧没有合眼,时不时就要伸手摸摸她的脸颊,贴贴她的额头,看她退烧退得怎么样。

接近凌晨的时候,许知雾原本已经正常的体温再度攀升,竟又烧了起来。

谢不倦立马叫醒靠着马车口小憩的绿织,吩咐她去将许知雾那坛子宝贝好酒抱过来。

随后,绿织眼睁睁看着谢不倦倒了一碗酒水出来,再用手帕沾了些,去擦拭许知雾的手心脚心。

看得她眼皮子一跳,她家姑娘醒过来之后要是知道这么贵的酒用来擦了脚,会不会抱着酒坛子心疼?于是暗暗决定,姑娘不问起来,她就不说。

“绿织,”不料谢不倦忽然喊她,绿织顿时凝神,“你去歇吧,这里暂时不用人了。”

绿织细瞧了许知雾,虽又烧起来,但周身的绯红早已褪了下去,想必很快就好了。

遂应道,“是,公子。”

走的时候还暗暗感慨,这天底下的哥哥都有这么好么,竟可以衣不解带地照顾妹妹。她往后头的马车走,边走边打了个呵欠,真是困死她了。

先去睡一会儿,再看看姑娘退烧没有吧。

一碗酒水擦得见了底,外头的天也蒙蒙亮了,许知雾周身的热意渐渐退了下去,睡颜也安宁下来。

谢不倦揉揉额角,合上眼润了润干涩的眼睛,终于松了一口气。

忙到现在他才有空去想他与许知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