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金玉阁

许知雾不知道她是何时睡着的, 自写信之后她就没什么印象了。

不过她也不在意,掀开被子下了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一转头, 撞上绿织忧虑的目光, 许知雾一顿, “绿织,怎么了?”

绿织抿抿唇, 什么也没说,“姑娘, 奴婢服侍您梳洗。”

“绿织,你最近奇奇怪怪的, 像是有事情瞒着我。”

许知雾在梳妆镜前坐下,由着绿织给她梳头,自己手也不闲着,又去摸那一个个的小木雕。

绿织在后头一下一下将她的长发梳得齐整,忽然张口,“姑娘, 奴婢是觉得, 您和公子走得太近。姑娘将公子当做哥哥看待,可公子却未必是如此。”

许知雾摸着木雕的手一顿,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那他还能当我是什么人?”

“……”绿织觉得自己再说,就很危险了。

许知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想起近日绿织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提醒她这件事, 她也不是个傻子, 能听得出来绿织的忧虑, 遂道, “绿织你就是想得太多,哥哥哪怕不是我的亲哥哥,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再说了……”

她压低了声音,“绿织你是不是还不知道,哥哥其实是大伯的儿子?哪怕不算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他也是我堂哥,知道吗?”

绿织目瞪口呆。因为绿绮沉默寡言,从不跟她说什么小道消息,她自己也不会多嘴去问公子的事情,故而今日的的确确是她头一回听说公子是许家大房的孩子。

既然如此,那姑娘就是公子的堂妹,一个姓的,何止是不出五服,俩人三服都没出,祖父祖母都是同一个……公子他怎么下得了手的?

眼前划过昨夜公子抱着她家姑娘回房的场景,绿织面无人色。

许知雾梳洗过后又去敲她与哥哥之间的屏风,不过那边没动静。

稍晚一些时候,她走到哥哥的屋前,碰上了像是刻意在等她的绿水,绿水对她说,“三殿下已然养好了伤,今日就去上朝了,而公子一向是要跟着殿下一起的。因此到午后才会回来。姑娘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绿水。”

许知雾点点头,谢过他,又想,哥哥难不成真是三皇子的福星?哥哥一来京城,三皇子的伤就好了。

而哥哥比绿水说的还要晚一些,大约傍晚时分,他才从长廊那头走过来,身上穿着深绿色官服,手里还拿了根糖葫芦。见她站在那头,弯起唇角温柔地笑了。

“哥哥!”许知雾顿时高兴起来,提着裙摆跑过去,不客气地将他手上的糖葫芦拿过来,“我这几天就想吃点甜的呢,哥哥太懂我了。”

两人往慢慢地往回走,许知雾瞧了眼哥哥这身官服。

他向来喜穿洁净的雪色,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哥哥穿这样的颜色,不由瞧了又瞧,只觉得哥哥平日里是个温雅贵公子模样,哪穿上了官服,也因为那张脸太过俊俏出众,瞧不出什么官威来,倒像是哪个新上任的探花郎。

“哥哥,你这是什么官?我还以为哥哥只是三殿下的门客呢。”

“为了便宜行事,领了六品朝议郎之职,否则无法跟随殿下上朝。阿雾,京城的糖葫芦和骈州那边的可有什么不同?”

于是许知雾不再关注他的官职,垂眸咬了一口糖葫芦,而后笑道,“没什么不同,一样的甜呢。”

“那便好。今日殿下给哥哥发了俸禄,明日就带阿雾去金玉阁,好不好?”

“好,太好了!三殿下一出来就发钱,还真大方。”

谢不倦身后跟着除绿水以外的另一位近侍,青山。他昨日就听绿水提及这位许姑娘时一脸的不可说不可说,还提醒他要对许姑娘格外敬重,绝不可怠慢。

今日亲眼见了她与殿下的相处,再听殿下为了哄她连语调都是温柔纵容的,不免暗暗感慨。

哪里是发了俸禄,分明是在朝会上用几个刺客让殷家的破了一回财。

殷家自然是厚着脸皮不认,群臣也觉得殷家若是只派出这几个刺客就想杀了三殿下,不是昏了头就是失了智。于是这点口供暂时治不了殷家的罪,但殷家也因为撇不清干系而大出了一回血。

殿下的目的本也是让他们破财,下朝之后心情颇好,转头就去买了糖葫芦。

回来的时候还不忘换上一身绿油油的六品官服。

前头的两人又说起去许家大房拜访大伯大伯母的事情,许知雾原本与大伯家虽来往不多,但心里觉得亲近,可自从哥哥回了京城,她就别扭起来。

想着哥哥是大伯家的孩子,不知不觉地就比较起来:哥哥是对他爹爹娘亲更亲近,还是跟大伯父大伯母更亲近;是拿她当最亲的妹妹,还是拿大伯家的知霖当最亲的妹妹?

“哥哥,那我们后日就去大伯家?要是来了好几日都不过去一趟,爹爹娘亲知道了也要说我们没礼数的。”

“无事,阿雾初到京城需要休整,哥哥这边殿下又要求随叫随到,他们会理解的。”实则是他与许家的关系还没到搬往明面上来的时候,因此需要布置一番,与许家大房通个气。

于是第二日先带许知雾去金玉阁看了首饰。

许知雾拿不准哥哥到底有多少俸禄,够不够用,于是进了金玉阁之后并不像小时候那般豪气地一买就买下来一排。

而掌柜见她穿戴上乘然而不够时兴,模样虽出众却是个面生的,原本仅仅打算叫个侍从过去为她介绍,直到见她与谢不倦交谈,掌柜的眼光毒辣,往谢不倦身上极快地一扫,便热情地走上前来要为她介绍。

许知雾犹豫地看了哥哥一眼,见哥哥点头,遂道,“我想看看耳坠,有没有好的?”

掌柜神情稍顿,心道难怪觉得这姑娘面生了,竟不是京城人,可到底是个人精,很快便掩饰了过去,骄傲地打起包票,“我们这要是没有好的,姑娘您在京城就买不到合意的耳坠了。”

这时谢不倦忽然淡淡开口,“不只耳坠,簪钗、手镯之类的也都一并看了。只要好的,次的不用拿到我们面前浪费彼此时间,更不必替我们省钱。”

许知雾呆了一下,没料到哥哥说话竟然这样冤大头,要是被宰了怎么办?

掌柜哪怕是个见多识广的,这会儿也愣了愣,直到眼前这位公子将一块木牌扔到他怀里,掌柜的神情瞬变,精明神色收得干干净净,竟然毕恭毕敬起来。

而后提出要带他们到楼上去,一边品茶一边看首饰。

他在前头带路,许知雾则在后头跟哥哥咬耳朵,“那块牌子是什么?他怎么突然就态度大变?”

谢不倦笑了,也俯身到她耳边去说悄悄话,“寻常人不知道金玉阁是殿下的置业,掌柜的却多少知道一些,那块牌子也是殿下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