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这个表情,倒给了江敬武一种欺负小孩儿的错觉,一时只感到十分尴尬。

小蜚蜚还窝在阿爹的怀里,两只小胖手抓着信:“太好了,有了这个,阿瑾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真的?”阿柔一听,两眼放光,“太好了!阿爹快拆开看看。”

孩子们立刻围了上来,都觉得这是个好消息。毕竟阿瑾是有自己的家的,谁不想回家,不想见到家人呢?

而且,早就听说阿瑾家特别有钱,他一定很想回去罢?

不由都催促着江敬武。

阿瑾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江敬武察觉到不对来,没有拆那封信。

“蜚蜚乖,先去姐姐那儿。”让蜚蜚站好,给她理了理小衣服,江敬武特意交代他们,“阿爹跟阿瑾说会儿话,你们都别过来。”

孩子们面面相觑的,茫然着点了点头。

接着,江敬武让阿瑾到旁边去。阿林就蹑手蹑脚地跟在他们身后,准备当个顺风耳。

“不许偷听。”江敬武回头佯怒着瞅他一眼。

被发现的顺风耳连忙转身,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脸埋在阿木怀里,还矫揉造作地捶了他两下。

阿木:“……”好、好恶心!

离孩子们远了些,确定他们不会听到,江敬武才认真地问阿瑾:“你不想回家?”

“嗯。”阿瑾冷着一张脸。

“为什么?”江敬武不解,才六岁的孩子,哪有不想回家的?

阿瑾似乎有些紧张,握着拐杖的指节格外用力,沉默片刻,他才看着江敬武的眼睛,极轻声地说:“有人要杀我。”

他刚醒来的时候就说过,路上遇了歹人,是他的仆从将他藏在树洞里,才躲过一劫。

只是没想到,对方竟是他的家人?

“杀你?”江敬武英武的脸上染了几分愁绪,“你才这么大点儿,杀你干什么?”

阿瑾先是冷嘲着笑了声,后面露狠色:“斩草除根。”

他只说了四个字,江敬武却已经脑补出了无数桩惨案:什么家产之争,兄弟相残啦;满门抄斩,卧薪尝胆啦;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被人眼红赶尽杀绝啦……

看阿瑾的眼神都不对了。

“我暂时不能回去。”阿瑾不理他的越来越同情的眼神,只说,“你若继续查,很可能引火烧身。”

拐杖碾了碾地面,阿瑾朝蜚蜚的方向看去,郑重道:“三年,让我在这儿藏够三年。等他们以为我死了,我就离开。”

沉默片刻,江敬武直接将信交给了他。

阿瑾没有接。

“拿着啊。”江敬武说,“不然我可反悔了。”

上面的火漆印都还没有拆,他没有看过这封信,现在交给阿瑾,意思非常明确。

“里面或许有交代我的话,你看完转述给我听,”江敬武拉过他的手,将信交给他,“其余的,我也不想知道了。”

说着,又补充一句,“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罢,只记得别连累我们就好。”

毕竟是个孩子,又是闺女救下来的,总不能真的把他赶走。至于在这儿呆多久,那是宁大夫该管的,与他无关。

“谢了。”阿瑾将信收起来。

见江敬武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说道:“为表谢意,我再教你一个挣钱的法子。”

这话说的有点扯了。

钱这种东西,哪是说挣就能挣到的?

“天竺大多信奉佛学,连他们都将紫檀木称为圣檀,足见其地位。”阿瑾说道,“庆云国三教九流,对圣檀之名自然有所耳闻,今上更是年年都要到庆安寺上香拜佛——此处,便可做些文章。”

江敬武本来没当回事儿,此时却来了兴趣。

不说庆云国其他地方,光是在渔阳郡,的确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能见到。但是,能做什么文章?

他又不信这些,犯了忌讳可就麻烦了。

阿瑾说道:“紫檀木成品的价值更高,可大件家具不好运送,普通人不认识而且买不起;无论制香还是制药,都不是上上之选;达官贵人那条线,你暂时又搭不上。”

“——总不能真把它当成普通木材卖罢?那是暴殄天物。”

“是啊。”江敬武正为这个事情犯愁,“那你的意思是说,可以雕成观音像、佛祖像?”

阿瑾略微点头:“佛像是可行的,只不过……”顿了顿,又说,“还是方才那个问题,佛像费料,对雕工也极有讲究,并不便宜。”

江敬武是真没辙了:“你就直说罢,做点什么比较合适。”

“佛珠。”阿瑾认真同他道,“一串佛珠才多少料?你卖的再贵,寻常人家狠狠心也是能买得起的。而且,市面上根本没人卖这个,找人刻都找不到,正是供不应求。”

江敬武摩挲着下巴,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佛珠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一来是轻便,一车能带几千串,可以说是毫不费劲。

若卖不出去,也就赔个来回路费,若能全卖出去,那可真就发财了。

根本连赌都不用赌。

“成。”江敬武说道,“正好,七日后我便要回郡里,不如就在这期间,刻几串去试试看。”

阿瑾点点头,不忘交代:“每一串佛珠的数量都是有讲究的,最好能找个懂行的问一下,可不要犯了忌讳。”

“呦,我还真以为你什么都懂。”江敬武打趣他。

阿瑾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他们在这儿说了许久,几个孩子可急坏了,阿林更是用力将耳朵往他们的方向伸:“说了什么啊?根本听不见。”

殊不知两人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阿林啊,干什么呢?”江敬武温柔地拍拍他的肩膀。

却吓得阿林差点儿跳起来,转过身乖巧地站着,睁大眼睛对他眨啊眨的:“阿爹,你们说完话啦?”

“是啊。”江敬武背着手。

“说了啥呀?”阿林谄媚地给他捶腰。

江敬武一把捏住他的脸,把他捏成了一个小鸡嘴儿:“带妹妹玩儿去,没事少打听。”

“哦。”阿林揉揉脸,又粘到阿瑾到身边。

却没想到阿瑾比江敬武更冷酷,根本理都不理他,教他愈发好奇,可又毫无办法——阿瑾不想说的话,那可真拿刀撬都撬不出来。

更遑论他根本不敢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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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几个早就想去河里抓鱼,但前段时间四叔打回来的海鱼还没吃完,过完年都被阿嬷晾成了鱼干,就没让他们去。

但认真说起来,蜚蜚更喜欢吃新鲜的河鱼,尤其是黄辣丁,刺少、肉质鲜美,无论炖汤还是红烧都很好吃。

大地回春,草木萌生,冰虽然已经化了,但河边还是有点冷,不宜下水,而且地滑、不安全,所以很少有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抓鱼。

通常,抓鱼的工具就是鱼叉、鱼网,都要下水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