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3/4页)

二当家却笃定官家人不会看他死,因为他们最是爱惜羽毛。日后若有人以此做文章,说赵县令草菅人命,保管他吃不了兜着走。

是以,有人质在手,他便不会有事。

何况他早就看出来了,这老头儿在其他人那里或许真没什么分量,可对着几个孩子来说,却比亲人更亲。

“废话少说。”二当家押着宁大夫,后撤几步,同赵县令谈条件,“准备车马,让我出城,我便放了他。”

赵县令不说话。

“快!”二当家发着狠,割伤了宁大夫的脖颈,血流了出来。

看着他痛苦的模样,赵县令也不忍心。

——当初若不是来找他,就没有阿柔只好他老娘病的那一出,他还是念宁大夫的恩的。

但是,这么多人都看着,他岂能让区区一个山贼给威胁住?

正觉得两难之时,旁边的阿柔突然爆喝道:“你他娘的想都不要想!”

说着,“唰”地拔开旁边官兵的刀,红着眼睛,毫不留情地砍向近旁一名流寇的胳膊!

皮肉被划开的声音和流寇撕心裂肺的痛呼声响彻夜空。

二当家的脸色变了。

阿柔拿刀指着他,努力不让人听出她的哽咽:“你放不放?不放,我便一个个砍过去——你敢动他一下,我便数倍还你!”

被俘的流寇一听,纷纷祈求道:“二当家,救命啊二当家!”

他们原本都是附近受灾的村民,根本连杀鸡都不敢,自然也没有遭遇过这样的情况。

闻言,除了求饶,什么都不知道了。

二当家眯了眯眼睛,随即却说:“他们?一帮废物而已,你要杀便杀!想用他们来威胁我,你还嫩了点儿。”

说着,挟持着宁大夫,要离开:“老东西,老实点儿,走!”

就在他转身的时刻,一支羽箭,雷霆万钧地从隐蔽处急射而来,穿云破雾,直直钉在二当家右肩处!

“啊!——”

二当家痛呼一声,右手脱力,刀落在了地上,瞬间失去了对宁大夫的控制。

千钧一发的时刻,早有准备的官兵和孩子们迅猛地冲了上去。

大虎脸色剧变,下意识要抓宁大夫做保命符。

不料,刚一出手,手心就让另一只羽箭给射了个对穿!

钻心的疼痛传到四肢百骸,大虎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只是狰狞着脸,极度不甘心地挥刀,对着宁大夫就砍!

“不要!——”阿柔大喊着。

她和阿瑾离宁大夫只有一步之遥,大虎的刀却落在了他的脑袋顶上,下一刻便会劈向他!

场上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每一处的细节和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阿柔的眼里终于滚落下来,刀锋闪着寒光,在她湿润的眼眸中一闪而过。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回身把蜚蜚抱进怀里,不忍心让她看。

听觉被放大无数倍。

破空之声清晰而刺耳,宁大夫觉得头顶一凉,认命地合上了双眼,同时,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一般,唇边溢出一丝微笑。

“唰!——”

皮肉被利刃划开的声音传到耳朵里,令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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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柔,阿柔。”赵县令轻轻喊着她的名字,担心吓着她似的,“你没事罢?”

周遭静得出奇,阿柔无法承受这样的压抑,抱着妹妹,突然大哭了起来,眼泪滚滚而落,脑子里却全是宁大夫闭上眼睛时的画面。

她不敢想象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去看——那样近的距离,结局似乎已经注定了。

“姐姐。”蜚蜚被她搂得呼吸困难,下巴垫在她肩膀上,一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她,一边说道,“他、他死了。”

“死了”两个字,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刺穿了阿柔的胸膛。

她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下巴不停颤抖,想说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蜚蜚不停摸着她的头发,像平时她安慰自己的时候那样。

“你想哭,就哭罢。”蜚蜚感受到她的战栗,心疼得要命,便抱她更紧,想要给予她温暖。

“以后再也没有人教我认草药了。”阿柔哭得声音都哑了,“也没有人会骂我,给我说道理了,我甚至连他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她还从来没有这样哭过,蜚蜚听着难受,也落下泪来,小声陪着她一起哭。

就是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我叫宁不言。是那个桃李不言的不言。”

蜚蜚抬头看了他一眼,抚着姐姐单薄的后背:“姐姐你听见了吗?宁大夫的名字还挺好听的。”

阿柔:“???”

猛地一回头,看到宁大夫盯着一头乱糟糟的白发,疯子似的坐在那儿,身上好几处血迹,脸色苍白如纸,看着十分狼狈。

而高举着刀的大虎,却被一箭穿心,倒在了旁边,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脸上甚至还保留着震惊的表情。

“你没死!”阿柔挂着眼泪,鼻子眼睛红的吓人,见到他没事,却更想哭了,“你这个老家伙,赔我眼泪!”

宁大夫大笑起来,捋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刚刚大虎的刀把他发髻劈断了,害得他在小辈面前如此邋遢。

“谁让你不看看清楚就哭。”宁大夫道,“看来,你还挺喜欢老夫的说教嘛。”

阿柔委屈地扁扁嘴,冲上去抱住了他,埋头在他怀里大哭,哭着哭着又笑了,像个小傻子。

“哎呀,我身上脏。”宁大夫把她推开,老脸通红,“滚滚滚,别挨着我。”

阿瑾在旁边看着他们,一脸怒容。显然是气他刚才说的那番话。

“我要是不表现得视死如归,那贼头子要以为我很重要的,你不能这么早就把底牌亮出来是不是?”宁大夫有些尴尬地说道,“你差不多行了,不容易死里逃生还要看你脸色?”

“想死,就给我死远一点。”阿瑾瞪了他一眼,起身要走。

不然,会让他以为,是自己害死他的。

“你去哪儿?”宁大夫着急地喊他,“好歹扶我一把啊!”

蜚蜚也担心地看过去,不巧,正看到他狠狠抹了一下眼睛,似乎是……哭了。

“阿瑾。”喊了他一声,但阿瑾没有理她,反而加快了脚步,应该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这幅样子。

蜚蜚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追上去。

一晚上遭遇了这么多,他肯定累了,还是让他一个人静静罢。

“阿瑾,你没事罢?”阿木拿着弓从不远处过来,刚好和他打了照面,便问了一句。

阿瑾还没回答,身后跟着的阿林就激动地抓着他,与有荣焉般,张口就问,“刚刚我大哥那一箭射的,牛逼不?”

阿瑾却推开了他,径直走了。

“诶?你去哪儿?”阿林莫名其妙的,但阿瑾这样冷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