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伤你的心?胖墩,你今年也不小了,用不着让人喂罢?我三哥若不到场,这饭你还不吃了?”阿柔坐在他对面,隔着一张圆桌的距离,冷眼瞥他。

胖墩没想到她会直接怼回来,微微一愣。

这些话,都是晌饭后,陈花同他抱怨的时候说的,他也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儿。

晚上森哥不来,他直接就就借题发挥了。

本想着八年没来往,眼下,他们大老远的从老家过来,二伯心疼他们,断不会将事情闹得太难看。

况且,本来就是森哥不懂事儿,若二伯将森哥叫过来陪着,江家上下便会知道,他们是二伯的贵客,也算半个主人。

这样一来,自然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提起那件事了。

“三哥每年这个时候都忙得没时间吃饭,听你的意思,是想让他见天儿的鞍前马后,伺候你衣食起居?”阿柔说道,“好歹他也年长你几岁,这样糟践他,似乎不太合适。”

胖墩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顿时放下筷子,朝一旁的江敬武告状:“二伯,你看她,这样凶悍,往后嫁了人还得了?”

“你姐姐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江敬武面露不悦之色。

胖墩见了,连忙又讪笑说:“毕竟是我姐姐,我哪能不费心?对了,森哥是做什么的?成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怕闷出病来。”

“墩子,别说了,吃饭。”阿嬷不满地说了他一句,“这么大人了,懂不懂规矩?”

“我这不是好奇吗?”胖墩说道,“反正我是不明白,你说森哥一天到晚忙的连饭都来不及吃,这么专心,也没见他考个状元回来。”

二哥已忍无可忍,冷声道:“原来你不光脸大,管得也宽,既是来做客,客随主便的道理不懂吗?”

“唉,果然还是嫌弃咱们了。”胖墩假意叹气,“是啊,一别几年,二伯家已是沬州城新贵,大户人家,咱们这些穷乡僻壤的人哪里攀得上?”

二哥冷眼瞥他,丢了筷子站起来:“阴阳怪气,指桑骂槐,该是我攀不上你才是。”

说完,就起身回房了。

江敬武望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也不怪他不懂事,反倒笑了,转而吩咐下去:“晚饭给二公子也准备一份,送他房里去。”

“二伯,我没听错罢?”胖墩瞪大眼睛看他,“哪有这样由着他们性子的?一句话不乐意就摔筷子,我这脸皮厚的就算了,阿嬷在这儿坐着,他也不放在眼里?”

江敬武冷眼瞥他:“咱们小门小户的,没那些讲究,在哪儿不是吃?你要想在房里吃,也让人给你送过去。”

“得了罢,我可没那公子命。”胖墩撇撇嘴,自讨没趣。

阿嬷和三叔、三婶脸色都很难看,陈花却在一旁撇嘴,表情不阴不阳的。

席间气氛无比沉重,柏秋和姐妹俩都没动筷子,坐在那儿看胖墩还有什么招儿。若没有,等他吃完饭,她们可就有话说了。

——这么个活祖宗,她们家可供不起。

酒过三巡,陈花悄悄在桌子底下拽了拽胖墩的衣摆。

胖墩察觉到她的暗示,将筷子一放,叹气道:“二伯,我是真羡慕二哥三哥,这么大人了,还能让您还这么宠着,也佩服您,挣下这么大一笔家业。”

“运气好罢了。”江敬武瞧他那倭瓜似的脸。

这些年他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胖墩有什么小心思,他一眼就瞧出来了,只是不想拆穿。活了几十年,对子侄,这点气量他还是有的。

“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这辈子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出息了,所幸花儿有了身子,可以指望一下。”胖墩说,“只不过,我这样的条件,难为花儿跟着我,也为难这未出世的孩子。”

阿柔和蜚蜚对视一眼,俱都觉得头大。

江敬武没接话,阿嬷和三叔、三婶脸色剧变,放下筷子,食不下咽。

“您离开花江的时候,把山神庙给了大伯,家里茶田给了四叔。”胖墩说道,“刚开始那两年,茶不好卖,全家还是靠四叔那几亩地种出来的粮食度日的。”

“四叔到现在也没另娶,小虎书念的不错,景儿姐在书院做女夫子,小虎在书院可免束脩。”胖墩不停叹气,“春生哥在西营县开了铺子,生意也不错——只咱们家,祖祖辈辈都种地。”

江敬武还是不接话,好似没听出来他话里惨兮兮的意味。

“二伯,我有个不情之请。”终于,胖墩忍不住说道,“花儿有了身子,是我们家头一胎。我读书不行,胖丫嫁人了,胖虎看着不像个聪明的,我们家,可能真的得指望这个孩子了。”

江敬武挑挑眉。

“你这孩子,说的叫什么话?”他说,“你今年才多大,就开始指望自己孩子了?”

胖墩一抹脸:“实在不是我不想上进,而是没办法啊,家里就那点地,吃都不够,更别提过日子了。”

“花儿肚子越来越大,受不得惊扰,在家风吹日晒的,我实在心疼。”胖墩小眼睛里挤出两滴泪,“二伯,我也不求别的,能不能、能不能让她在您家养胎?等孩子落地,咱们再回花江村。”

江家众人:“……”

“侄媳妇现如今有四个月了罢?”柏秋说道,“该是秋天生产,出月子也冬天了,天寒地冻的,又临着年节,显然不好再走的。”

胖墩夫妻二人面色俱是一喜:“二伯母,您可真是活神仙,那咱们就年后孩子大了再走!”

“还走什么?”阿柔配合地说了句,“干脆往后就在咱们家过罢。”

但凡长脑子的都能听出来她这是反话,夫妻二人脸色一僵,笑声卡在喉咙里,忿忿地瞅着她。

“你们签的通关文牒上,该有时间限制。”江敬武说道,“这个往后再说,养胎可是大事情,不好好张罗,显得咱们怠慢。”

他本只是引开话题,岂料,胖墩顺杆儿便爬:“什么怠慢不怠慢的,不过,厢房确实有些偏僻——早上我瞧见后头似乎还有个院子,是空的,没人住。”

蜚蜚耳朵一动,抬头看着他。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胖墩说的是她的院子。

“那是蜚蜚的院子。”柏秋说道,“这几日她不在家,便显得空。”

“没有罢。”胖墩说,“我看里面只有些家具什么的,不像住着人的样子,二伯母这样说,莫不是不想让咱们住罢?”

“你怎么这样?”蜚蜚生气地说,“趁我不在家,到我院子里乱翻?”

胖墩当即一瞪眼:“怎么说的我跟贼一样?我见里面没人,进去看看怎么了?”

“你想让侄媳妇儿在这养胎,伯母高兴都来不及。可为什么非要住蜚蜚的院子?”柏秋说道,“厢房日日都有人打扫,我自觉得不会委屈了你和侄媳妇儿,更不会委屈了你阿嬷和你爹娘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