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故事

在它跳动的心脏暴露在空气中时, 怪物低下“头”,抽搐着, 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嘶鸣。

该隐的刀尖深深挑入它的表皮,等这柄刀再次抽出时,黑血凝固在银白的金属表面,肮脏的恶臭从血液中飘散出来。

任何人都不难听出怪物声音里的困惑和痛苦——————因为在它失而复得的主人面前,它毫无防备地遭受了一记重创。

在接下来的几十秒内,怪物陷入了某种真正意义上的狂乱。

它的身体横扫过坑坑洼洼的山谷,令大量腐蚀性粘液飞溅到空气中时, 制造出了可怕的沙尘飞扬。

在这片铺天盖地的土黄色中, 黑发青年消瘦的身影几乎被淹没在其中, 在庞大的黝黑怪物面前,他像一粒随时被践踏的尘埃, 整个人的生命都岌岌可危。

“………”

——————虚空中的亚巴顿不为所动地望着下方发生的一切,表情平静。

【那颗心脏上面有神的力量。】

加布里埃尔的消息叮咚一声发来。

地狱的君主即使看不见加布里埃尔具体所在的位置,也知道大天使一定在密切观察着战场。

【为什么这么说?】披着山羊皮的希斯莉皱起眉头,低着头问。

大天使的消息回复得很快。

【我在那上面感受到了和圣谕同样的气息,就像它们两个是一脉同源的东西一样。】顿了顿, 加布里埃尔继续发来,【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我和它的战斗变得那么漫长, 因为它身体里的神力,这层相同的神力阻止了我最大程度地净化这只怪物。】

【可Tujriko这种东西不是神, 你也听见该隐说了。】

亚巴顿的眉头皱得更深, 清俊的脸上浮上了一层阴云。

十几秒后,加布里埃尔的消息跳了出来。

【还有一种情况下, 它也许可以做到弑神。】

各个道具之间的故事并不相同, 梅菲斯特的是血液的味道, 亚巴顿的是恶的气味,而大天使和他的圣谕之间也有着不同于其他希斯莉的解释。

【如果神做出了不属于神的罪行,那么祂就会成为堕落神。】

此时此刻,加布里埃尔的消息一条一条发来。

【堕落神与真正的神明不同,因为犯下罪行,祂就有了破绽————虽然极其困难,但祂是可以被杀死的。】

【该隐。】

亚巴顿立即想到了事情的关键。

——————如果说任何“罪行”,也许只有该隐的事情算得上是一桩可怕的错误。

而这非常说得通,一只被悲伤和仇恨充斥了心灵的小动物绝对不会放下这个机会,它屠戮了一整个村子的人们,还将他们的尸体战利品毯子一样悬挂在自己身上,无论是亚巴顿还是加布里埃尔,都不会觉得,它会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过这场流放他人罪的审判人。

【因为该隐被神所驱逐,所以它注定找不到他,当你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都找不到一个人类,你会怎么想?】

地狱的君主想了想,发给了加布里埃尔。

【我会以为他死了。】

后者回得很快。

即使没有肌肤相触,两只披着马甲的希斯莉还是很快懂了彼此的意思。

——————该隐的Tujriko可能是在屠杀干净整个村落前,先去花了大量时间去寻找它的主人。

也许在这个过程中它还没有完全陷入疯狂,可当时间一天天过去,从月变成念,再变成几十甚至上百年,这只Tujriko会陷入绝望也是相当正常的事。

【那么剩下的死尸呢?】

加布里埃尔下意识问。

【它那么憎恨那个审判了该隐的村落,】亚巴顿回道,【你觉得它有可能会让他们的后代过得幸福快乐吗,或者仅仅是活下去?】

【…………】

加布里埃尔发来一串省略号,显示着他不太平静的心情。

然而这一切其实说得通,几十上百年后,绝望的怪物从外界回来,满心带着复仇的怒火和伤痛,去追杀村落,以及其早就像大树的枝桠一样分散开来的血脉。

【要我出手吗?】

加布里埃尔问。

大天使蓝紫色的眸子注视着战场,神情漠然。

【再等等。】

地狱的君主制止了加布里埃尔的举动,仿佛虚空下方在极端危险当中的不是他的躯壳一样。

亚巴顿目光淡淡地望着下方发生的一切,回道。

虚空下方的局势很快发生了新的变化,失去心脏的怪物的这场狂乱也变得渐渐虚弱下来,它重新匍匐在该隐面前,后者的身影也逐渐从晦暗的沙尘中显出。

——————正如亚巴顿所预料的那样,黑发青年毫发无伤。

由于先前和加布里埃尔的那场毁天灭地的战斗,该隐手中的刀在怪物的身上,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巨大伤害,它的伤口并没有愈合,反而血液越流越凶,它们浓稠而焦黑,像即将爆裂的水管那样不停向外流淌。

怪物遮天蔽日的庞大身体原地摇摇晃晃,颠过来倒过去,山脊一般古怪的棱角在不断萎缩,它的身体开始不断变小,仿佛一个气球被人用针戳破后体型不断缩小那样。

大量黑血混合着脓液开始从它的身体中的破口排出,无论是加布里埃尔还是亚巴顿都看得分明:这些都是由“恶”构成的。

【你能看到那个是什么吗?】

大天使的消息忽然发来。

地狱的君主辨认了一会,低头回了一个【不能。】

那个小黑点仅仅是隐隐约约地藏在云层之中,谁也看不到那具体是什么东西。

然而随着怪物的身体逐渐缩水,加布里埃尔也没能看清的那个小黑点,在此时此刻,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那是一只通体漆黑的小毛球,它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如果说怪物的身体看上去是恶心到让人想要呕吐的,这只小毛球就看上去有呈现出反比的可爱,即使它就是诺瓦身体的一部分,是这个被腐化的怪物束之高阁的、最初的形态。

现在,在自己的主人面前,诺瓦重新将这个形态凑了下去,努力靠近他的手指。

“…………”

沐浴在该隐无法置信的目光中,那只沉睡的黑猫凑近了他的刀柄。

——————诺瓦正在温顺地求饶。

即使它不明白自己深爱的主人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它,又出于什么理由要置它于死地。

“…………”

该隐的嘴唇颤抖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最终,他决然地再次举起刀锋。

那颗黑色的心脏被黑发青年扔在身后,此时此刻,它仍在搏动,但频率明显开始缓慢起来。

——————随着第二刀刺入皮肉,怪物再次低鸣了一声,几乎近似于一声小动物垂死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