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蜉蝣07

这个副本原来不只是室内, 竟然是有外面的。

宁鸽他们从顶楼天花板的小门里爬出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奇怪的地方。

天黑沉沉的,像是夜里, 刚从明亮的地方出来, 宁鸽觉得自己像是瞎了。

适应了好一阵,宁鸽才弄明白,他们钻出来的这个建筑本身, 竟然是个巨大的金属圆球。

几个人现在就站在这个巨型圆球的最顶上。

宁鸽往下看看, “这该不会就是他们说的球母吧?”

欧文看见脚下这个大球,第一时间对准它点了扫描。

可惜没有成功, 无论这球是不是球母, 它并不是锚点。

裴寒翻了翻清洁工的那包装备, 戴上头盔, 扭开头盔上的灯。

借着灯光, 大家猜看清,这颗大球像是有些年头了,整个球体斑斑驳驳地爬满了藤蔓,长着荒草,到处都是滑腻的青苔。

巨球像是半泡在一片沼泽一样的黑水里, 水不知道有多深, 沉沉地不见底。

再往前不远处,是大片密林, 树木极高,站在球顶上望过去,一片黑黝黝的, 看不到头。

黑色的密林中时不时传来一声声低沉的吼声, 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似乎真的有可怕的怪物。

这地方又黑又冷,藏着未知的恐怖,和温暖明亮的球里宛如两个世界。

怪不得管理处的大叔躲在球里,不肯出来。

巨球泡在水中,植物沿着球面疯长,一塌糊涂,有些地方已经被人清过了,像长秃了的脑袋一样,露出下面的金属部分。

不过还是能隐约分辨出一排排的经纬线,在球面上组成了无数格子。

看来这就是管理处大叔交代的要清理的格子,每个人要从上到下清完十个,就可以回去交差。

球面有弧度,可以站着,但是青苔太滑,大家把安全绳固定在小门旁的金属栏杆上,穿好安全带,小心地一点点沿着球面去铲青苔和藤蔓。

裴寒就在宁鸽左边,悬在安全绳上,在夜色中只有一个轮廓漂亮的剪影。

“你上去吧。”他说,“我来。”

宁鸽拽住一根死死扒着球面的粗藤,扯下来,丢进下面的黑水里,“不用,挺好清的,我可以。”

宁鸽右边是江矜,她默不作声地铲着青苔,像她用刀一样,动作飞快。

格子虽然不算太大,但是上面的植物长得又密又结实,很不好清,每个人十个,想在三小时内完成,并不容易。

宁鸽又拽又铲,清了半格,手已经麻了。

她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臂,觉得口渴,顺着安全绳爬回球顶。

喝了几口水,再重新下来时,宁鸽看见自己那格里有人。

裴寒趁她不在,过来帮她清藤蔓。

问题是还有别人。

江矜也偏到宁鸽的格子里,正在格子的另一边,动作利落地帮她铲青苔。

宁鸽:?

这什么情况?

宁鸽往下降的时候,听到裴寒冷冷地对江矜说:“我来帮她就行了。”

江矜根本理都不理他。

她那把刀阉人太快,连预警都没有,说割就割,连裴寒都忌惮她几分。

裴寒不想跟她硬怼,“时间有限,我比较快。”

江矜仍然一个字都不说,手上不停。

黑暗中,宁鸽看不清裴寒的脸,想都知道,对着这么个死都不开口的人,裴大佬一定气得七窍生烟。

他俩该不会打起来吧。

宁鸽快速地下到自己的格子里,“你俩都不用,我自己能行。”

终于把两位惹不起的瘟神各自请回家了。

等清完第二格,宁鸽再上去拿水时,江矜也跟着上来了。

她也拿了一瓶水,在宁鸽旁边一两步远的地方坐下,望着远处黑色的密林,默默地喝了一口,一声不出。

这么坐着不说话有点尴尬,所以要聊一下吗?

宁鸽不能决定,很怕也像裴寒那样碰壁。

江矜就像一堵冰墙,万一你跟她搭话,她不回答,就比现在单纯地不说话还要尴尬。

江矜却忽然探过身。

她在宁鸽的裤子上拍了两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继续喝水。

宁鸽低下头,才发现那里原本沾着一大块青苔,被她拍掉了。

所以这是示好的意思吧?

宁鸽鼓起勇气开口,感觉比跟喜欢的男生搭讪还难,“累吗?”

“还好。”她说,声音依旧有点哑。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是她肯回答,给宁鸽的待遇比给裴寒的强太多了。

宁鸽受到鼓舞,继续,“你下过很多副本吧?”

“嗯。”江矜说,好像觉得太简略,又补充,“很多。”

她放下水瓶,揉了揉手腕。

“手酸?”宁鸽问。

“不是,老毛病了,以前受过伤,一受寒就疼。”

“在副本外受的伤?”宁鸽努力顺着话题往下聊。

“是。”

她说。然后又不说话了。

她把瓶子里剩下的水一饮而尽,站起来,准备重新下去,抬眼看向宁鸽。

仿佛顿了一下,她忽然说:“我有个妹妹。”

这句话就这样停了,并没有后半截。

宁鸽没出声,脑中飞速地想着,下意识地觉得,在这个死人比吃饭还平常的地方,好像不应该问她妹妹的事。

一愣神间,江矜已经顺着绳子下去了。

宁鸽坐在那里,知道自己完全想错了。

从刚进副本起,她先她一步上体重秤,塞给她水晶球,到后来一刀割断景曜他们的胡思乱想,主动帮她清格子,都并不是什么协作型副本里保住低等级玩家的策略。

没有那么多的心思、策略。

她就是简单地想对她好而已。

大概她什么时候也曾经有这样一个妹妹,细胳膊细腿的,连刀都不会用吧。

宁鸽望着远处黑黝黝的树顶出神。

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拍打空气的声音。

宁鸽抬起头。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

很像只大鸟,却又和鸟长得不太一样,脖子细弯如蛇,头却很大,尖锐的嘴巴伸出来,伸展开的黑色翅膀足有整个房间那么长。

它像轰炸机一样改成滑翔姿态,对准下面的宁鸽一个俯冲。

宁鸽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是翼龙吗?

这该进博物馆的玩意张着嘴巴,明显是把坐在球顶的宁鸽当成了零食。

进球的小门就在几步远的地方,宁鸽连站都没往起站,就直扑过去,嗖地钻进门里。

头顶一声高亢的唳鸣。

宁鸽感觉到了头上鸟翼带起的风,闻到了大鸟身上特殊的腥气。

然而它没抓到。

大鸟的利爪将将掠过宁鸽的头顶。

它一击不中,重新拔高,在球的上空来回盘旋。

裴寒江矜他们几个人都吊在球外,行动受限,处境比她被动多了,大鸟抓不到她,就会去找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