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克定厥家

“恭祝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盯着萧幼清看了许久,衣裳宽松且未着妆容,旋即吩咐眼道:“赐座。”

“谢陛下。”

皇帝缓缓坐起俯身向前,将手撑在案桌上凝神问道:“朕问过翰林医官使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朕?”

“幼清只想安安稳稳的做个母亲,有赵王妃的前车之鉴,幼清又怎能安心?”

皇帝抬起手指敲打着桌面,“你倒是承认的挺快,恐怕,不止这个原因吧?”

不等萧幼清回话皇帝便挥手道:“朕有两份东西想请楚王妃看看。”

赵慈将一份密奏与一封奏疏递到萧幼清手中,“六王妃。”

皇帝又道:“其他人都退下吧。”

“是。”

一封弹劾楚王私自归京的奏疏以及一封皇城司所呈楚王回京的密报,字迹清晰,但萧幼清都只匆匆略了一眼,连脸色都没有变,似并不担忧,“寒食节前一日是幼清的生辰,爹爹忘记了,翁翁也忘记了,就只有官人与哥哥还记得。”

对于萧幼清的这番解释,皇帝低头一笑,“照你这么说,朕的这个幼子还是个情种了。”

“幼清得幸官人垂怜,皆赖陛下天恩。”

皇帝仍是颤笑一声,旋即色变,“可是这罪,他要如何开脱?”皇帝指着腹子,“这个孩子,就是他的罪。”

萧幼清挑起眉,暗压着心中的怒火,“腹中子从来就没有什么罪,有罪的都是大人,等他平安诞下,幼清会自己领罪的。”

“他的罪,何须你一个妇人承担,还是说他没有进过京,你腹中这个孩子,不是他的?”皇帝俯身向前,沉着声音阴险道:“你想让朕,废黜你吗?”

萧幼清抬头瞪着皇帝,“倘若此生有背弃丈夫之举,必入阿鼻地狱。”

看着楚王妃决然的态度,皇帝皱紧了眉头,“你和你母亲很像,所以朕知道你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但是,”旋即又阴险的笑道:“朕相信又有什么用,他们不信啊?”

萧幼清微微收拢双目,冷漠道:“陛下到底想说什么?”

“将尚食局司膳司那个宫人交出来,朕知道她在你的手中,只要你交出来,朕即刻亲自与朝臣解释,寒食节是朕念楚王生母思儿心切,朕密召他回的京,你,今后便可安心在府中养胎。”

“否则,无论是藩王未得旨意私自归京还是朝廷命官擅离职守私自进京,一旦发现,皆以谋反罪论处,若被人揪着不放,朕,是不会包庇的。”

揪着不放,萧幼清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都是亲子,难道陛下的眼里,从来都只有太子与赵王吗?”

历朝历代,未防止京官与地方官私通,没有诏令,京官不得下到地方,地方官也不得擅离更不能私自进京,前朝更有藩王无诏,不得进京,以防止作乱。

“凡有动摇国家根基者,无论是谁,朕绝不手软,从前的所作所为朕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若这次以谋反罪定,你信不信,朕不仅可以废了他,也可以杀了他!”

太子失势之下,萧幼清不认为皇帝会废黜楚王也不认为他会轻易了杀了这颗还有用的棋子,但以皇帝的心狠,她猜不到他会用什么手段去胁迫,萧幼清不敢拿楚王的安危去做堵住,萧幼清起身,“幼清可以将人交给陛下,不过,陛下在灭口之前,最好能听听她的真话,听听,陛下最宠爱的那个儿子,究竟是如何想要置自己的亲兄长于死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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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阙楼前登闻鼓敲响至现在,梁宅的东厢房已有许多天没有新人进去了。

“娘子,门外有人求见,自称是揽月楼来的。”女使又见女主子呆望着庭院,便走近提醒道:“阿郎今日一早就去了大内,到现在都还未回。”

柳氏回过神,“让她进来见我吧。”

“是。”女使欠身离去。

没过多久便领着一个三四十岁风韵犹存的妇人入内,“娘子,人到了,奴先告退。”

柳氏从失神中回过头,瞪着妇人惊讶道:“云妈妈?”

“娘子别惊慌,奴家这次来不是为了让您做什么,而是来给您送东西。”说罢,妇人将一沓包裹好的黄纸拿出,“您的身契,一张不少。”

“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妇人笑眯着眼,“这是官人的意思,自此之后你的人情就还清了,你与他再不相欠,是去是留他都不会过问。”

柳氏看着那一沓打开的身契,苦笑道:“去,她能放心吗,以她性子,不能吧。”

云妈妈看着这间屋子,“你有很多次机会可以随官人入府报恩,可你最后却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官人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留在这种人身边,值得吗?”

柳氏低下头,“入府,她有所图,我也只是报恩而已。”

“是,但如今又好到哪里去了,当今天下的男子,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你委曲求全在这个地方做妾室还要遭受冷脸,倒不如当初随了官人。”

“云妈妈有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只有我自己明白她几番让我入府,都只是为了遮掩一些东西罢了,况且那天家,是你入了就不能出的。”

云妈妈看着她容颜憔悴,惋惜道:“你就是对这个男人还心存着妄念,这么久了你还看不出来么,功名利禄在前,妻子儿女在后,这么多年过来妈妈我早就对男人不报什么幻想了,但你还这般年轻,何苦执着于一人?”

柳氏并未回答她,只是抿嘴轻轻摇头。

见劝不动她,妈妈只得无奈的叹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院里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你若日后有什么不便,托人来给我带话就是。”

“多谢妈妈。”

妇人刚走没多久,宅中的主人就坐着马车回来了。

刚从大内归家的人穿着一身绯红大步走入,往日的温柔与关怀都化作了冷漠,“这么久了,你就没有一句话想跟我说的吗?”

“你能猜到的,我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你我相识二十年,还抵不过那个人短短几年?”梁文傅紧紧皱着眉头,“你跟我回来是他策划的,目的就是让你蛰伏在我身边,你知道吗,若不是我在皇帝跟前想到了周旋之法,恐怕早就成了那刀下鬼魂了。”

“你问我春闱的考题,我想也没想就告诉你了,结婚你确翻寻我的书,伪造了笔记,而那来往的信,是楚王给你的吧,我见过他的字,他钻研书画,其实只是为了可以伪造他人的笔迹罢了,明明这些我都知道,明明可以揭穿,可我还是一口认了,”梁文傅深吸着一口气,红眼道:“二十年啊,若不是那一纸诉状,我就是到死都不会想着怀疑你,我不相信,你会为了一个这样的人背叛我,他到底给了你什么,侧妃之位?”梁文傅又颤笑道:“还是说,你什么都给了他,抱着他将来得了帝位会将你迎进大内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