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克定厥家(第2/3页)

鼓声变得缓急,床弩被推上西南离城两百步的山丘,七梢炮则由车载着运至城池五十步远的西南方位,步军持盾围成重兵器攻城阵地,三晗晗周围站着七十多名弩兵,都头挥旗令下,七十人同时使力绞车张发。

由于七梢炮巨大,运到阵地仅组装便用了半个时辰,木制炮架固定在黄土地上,炮架上装有一根可以转动的横轴,士兵将七根长二丈八尺的巨大炮梢固定在横轴上,七梢炮之称也由此而来,虽威力巨大但只能固定放置而不可转动。

炮梢一端用绳索连着一个装石弹的皮兜,而另外一端则系着几十根长长的拽索,两个体格健硕的士卒将一块重达一百斤左右的石弹抬到皮兜中,随着副指挥使摇旗令下,二百多名士卒同时齐力拉拽绳索,炮梢在一瞬间反转,将石弹抛射出。

一百多斤的巨石砸向城楼,直接将垂钟板砸裂重重砸在夏军士卒脑瓜上,登时血溅三尺。

城楼上的士卒自乱阵脚开始弃盾后撤,防守也开始混乱,城楼上射出的箭矢与抛下的檑木渐渐减少,宋军士卒便从尖头木驴出来扛着云梯冲向城垣。

夏军吹响了后退的号角,沈易安亲自上马带军冲破城池时才发现城内防守的兵力不足一半,旋即大惊失色的从城中退出。

“有诈!”

“报,敌军主力已围攻我军两翼马军,正朝反方向包来!”

五月仲夏,河边的芦苇荡里突然窜出埋伏的夏军,弯刀铁锁将重骑兵的马腿砍断绊倒,攻势一下变成了守势,侧翼马军从河边被敌人赶进一处满是芦苇的开阔地带。

紧接着大大小小的罐子从平原北侧山林间抛出。

一声哨响,夏军的神臂弓队张弓射出,罐子被箭簇击碎,黏糊糊的油便如雨一般洒向宋军,一支带火的箭飞速射出,碰地的一瞬间大火铺张开来,芦苇荡里的火势迅速蔓延,火还未将人烧死那甲胄骤升的温度便将人烫熟了。

除了油火的黑烟,芦苇荡里还冒着一股肉眼可见的热气蒸腾,恐惧的惨叫声充斥回荡在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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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中旬,夏军舍弃守城反其道而行之,目的不在于守城而是歼灭,当日夜里卫慕单喜领兵绕后围攻沈易安主力,经过数日交战以惨败告终,不仅未能收复庆州差点连自己都命丧敌手,除却一支冲出重围的静塞军,左翼与右翼马军全军覆没,领兵围歼左翼的正是敌军主帅,沈易安虽带兵杀出,却也将数十门炮与床弩弄丢。

夏军一路乘胜追击,败退至渭州时突然休战,城楼下一名夏国的凉州汉民骑马上前。

“城楼上的宋军听着,元帅有话,今日休战暂饶尔等一命,昔日萧怀德斩本帅长子于马下,今日如数奉还,当初萧怀德以礼还全尸,今日本帅如是。”言罢,几个西夏士卒抬着一副棺椁进入戍城将领的视野。

突然停止进攻是因为夏军的营帐内纷争不断,督军野利氏与其意见不和,王廷内的诏书连连下达。

“尔怕本帅赢了这场战而将你野利家挤下去,家事国是,轻重缓急都不知道的东西!”卫慕单喜恶狠狠的瞪着被绑在柱子上暴晒的督军。

“我姑母是王太后,兄长的女儿也要嫁给大王的王子了,卫慕单喜你敢杀我?”

“可怜你父兄一世英名怎生出了你这样的东西?”卫慕单喜眼里的杀心不曾消去,举起腰刀抽搐着脸上的肉,犹豫再三还是没能下手。

“本帅要你活着看到,你家的女儿,只配做妾!”卫慕单喜将手中的腰刀扔下,吩咐道:“将这个人关起来,除了送肉和水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与探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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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兴庆传来消息,野利家长子娶了没藏家的女儿,此外野利氏还借郡主逃婚一事向可汗请旨想将女儿嫁给王子。”

没藏家族为党项凉州豪门,如今与野利联姻试图对抗手握军权的卫慕家,卫慕单喜握着拳头砸向沙盘,“叫郡主过来。”

女子刚入幕,卫慕单喜便闷声道:“你现在去收拾东西,我派人护送你回去,我已经修书回去给了能提,兴庆的一切都打点好了。”

“为什么?”原本还一脸高兴的女子瞬间苦下,“阿袜是要我回去完婚?”

“没有为什么,表婚是我党项族人历来的规矩,”卫慕单喜又走近女儿,轻轻拨弄着她额前的头发缓和下声音道:“阿袜也是迫不得已,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女子抬起泪眼,“我讨厌阿袜!”将父亲的手一把打开旋即哭着从慕梁中跑出。

一旁的心腹副将缓缓走近,看了一眼帐口道:“谟宁令是怕可汗疑心您拥兵自重不得已才要将郡主送回么?”

卫慕单喜长叹一口气,“我如今带兵在外,老可汗又生性多疑,如果野利氏成为了王子的正室与没藏联合,那么我卫慕家就真的走到尽头了。”

“报告元帅,郡主她...独自骑马跑出去了。”一个士卒慌慌张张入内道。

卫慕单喜挑起浓密的眉毛,“还不快去找,若找不回,提头来见。”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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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匹快马横冲直闯至东京旧城东北角,开宝寺传来一声巨大的钟响,皇城司禁军握着密报从华阳门进入艮岳。

皇帝坐在艮岳河池旁的凉亭内,满池荷花盛开,其中一颗并蒂莲怒放在荷池中央,还有两只鹅一黑一白也在池内嬉戏。

教坊挑选送来的官妓在亭中弹琴演奏,清风徐徐吹来拂去了大半燥热,皇帝侧卧在席子上闭目听曲。

“你叫什么名字?”

弹琴的官妓停下手,起身朝皇帝欠身,“陛下万福,奴家姓唐。”

皇帝突然睁开眼看向女子,“唐这个姓在我朝甚少,你...”

“前御史中丞是奴家的仲父。”

燕王谋逆一案连坐数千人,为首的崔氏、姚氏皆被诛连九族,成王也只留下了半条命,其中受牵连被抄家的就有前御史中丞唐氏,其家族女眷被纳入贱籍世代连坐为妓。

皇帝冷下脸坐起,还未等他开口,皇城司的禁军便火急火燎赶入。

“陛下,有西北的紧急军情。”

内侍转呈皇帝接过军报便朝身侧挥手,“你们都先下去吧。”

女子福身后抱琴离开,皇帝抬起头微微眯着眼道:“告诉那个送你来的人,朕杀人,从不后悔!”

皇帝起身拆开印信不到片刻便攥紧了胸前的衣襟再次倒地。

“官家!”惊的赵慈大喊,“快来人,去大内宣太医。”

与之前在大殿上装昏不同,这一次旁侧没有大臣在,赵慈知道皇帝是真的被气晕了,发抖的手攥破了信纸随着他倒地而从手中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