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克定厥家

太医从昭华阁内室走出。

“母亲她怎么样了”

孙鸿达朝楚王躬身,“六王无需担心,贵妃娘子只是一时气血受阻,下官已施针疏通脉络,调养几日便能康复。”

听到此楚王大松了一口气,“往后,翰林医官院就全权交给孙太医。”

“下官一定不负王爷信任。”

宫人从房内走出福身,“六王万福,贵妃娘子醒了。”

楚王推门轻轻走到李氏榻前跪下,俯首道:“孩儿不孝,母亲怎么罚孩儿都可以,只求母亲保重身体勿要与自己过不去。”对于亲人相继离世让他变得极为麻木。

李氏靠在枕头上侧头看着楚王,“娘仔细想过了,这二十年来你所遭受的委屈与苦楚已不是人的生死能够抚平,哥哥那般也是咎由自取,娘不愿你争权是不想你困在这座宫城内,但是娘忘记了你的处境,也从来没有想过你的处境。”

楚王摇着头爬近床榻,“二哥没了,姝姊姊也没了,如今就连翁翁与表妹也离去,孩儿只剩下母亲了。”

李氏摸着楚王脸上的伤疤眼里止不住泪,从始至终这个倔强又好强的孩子只是渴望有人关怀与疼惜,却一步一步被人逼至如此,颤抖着愧疚道:“他们怎这般狠心让你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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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昭华阁擦了泪水出来,一个比膝盖高一丢丢的孩子冲撞上楚王,小小的个子差点往后摔倒,幸而楚王及时拉住了他的手。

见身上的锦袍与束带楚王轻轻挑起眉头,“你娘亲呢?”

孩子高高仰起头,揉捏着肉嘟嘟的双手后退了几步,“你是我爹爹?”

“我...”楚王半蹲下,“谁告诉你的?”

“娘亲说紫色衣服没有胡子的就是爹爹。”

楚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紫色衣服没有胡子的人可不少。”

“可娘亲说除了翁翁和爹爹别人都不能来这里,爹爹是最好看的人儿。”

楚王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孩子白白净净的肉脸,看着他干净透彻的双眸,心中充满了愧疚,“你娘亲是这般告诉你的吗?”

孩子摇着头,“是宗仁问娘亲爹爹是不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娘亲告诉宗仁爹爹不需要同任何男子比,因为在娘亲心里爹爹是独一无二的。”

口齿还不太请的话让楚王听着心中一颤,“独一…无二么?”

孩子的眸子里充满天真,随后伸出稚嫩的小手轻轻摸了摸楚王脸颊上的疤痕以及受伤的左手,“爹爹疼吗?”

楚王摇着头将他抱起,“走吧,去找你娘亲。”

刚抱着他走出,嘴里要找的人便主动送上了门。

“娘亲,是爹爹,爹爹回来了。”

听着口齿不清的话,萧幼清缓缓走近捏了一下他的脸,转而朝楚王道:“妾找了他半天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又转过身朝着几个跟随的宫人训斥道:“都是大内的老人了连个孩子都看不好...”

“母亲。”孩子从楚王怀中挣脱,走到萧幼清跟前学着大人的模样拱手,“都是宗仁听说爹爹来了才瞒着姊姊们偷跑出来的,宗仁知道错了,母亲可以责罚宗仁但几位姊姊是无辜的。”

声音还很稚嫩,但一字一句他们都听得极为清楚,楚王惊讶的看着萧幼清,“他?”

“王爷离开了一年,他如今已经有两岁半了,这孩子心善也什么都知道。”

“六王,六王妃都是小人们...”

“张宫人,今日之事郡王替你们求情我便不予责罚,但下不为例。”

“多谢王妃,多谢郡王。”

“带着郡王下去吧。”

“是。”

楚王站在原地盯着宫人弯腰牵走的孩子,孩子一步三回头似不舍的看着众人告诉他的‘爹爹’只是他不明白,一向严肃的翁翁都会朝自己笑,可是爹爹却没有。

悬在胸前的手突然被人轻轻握起,耳侧传来柔声,“母亲她还好吗?”

楚王回过头朝她笑点头,“母亲她没什么事。”

“启禀六王,枢相求见。”

“知道了,让枢相在垂拱殿等着。”

“是。”

瞥见萧幼清皱眉,楚王伸出右手轻轻抚上她的眉梢,“叛乱刚定,近日都不会有空闲,进出宫门不便我差人将旁边的的殿阁腾出来了,咱们暂时搬到那里去,等事情全都处理完我再将所有事都详细的告诉你。”

萧幼清没说什么只是握着她的手轻轻点头。

垂拱殿内陈煜摘了官帽跪在楚王跟前,她将奏疏合上低头瞧着陈煜,从御座旁侧的椅子上站起,“替人求情可不像一贯雷厉风行的枢相所为,陛下赞你是正直良臣,几次顶撞不但未降罪反而迁升,如今替此人求情,可不知要如何避开这以权谋私的嫌疑?”

“下官呈此札便没有想过要避嫌,下官还是那句话,于江山社稷下官问心无愧,然下官是人亦有儿女私情。”

楚王背着手,“师父起来吧,师父爱女心切亦不亚于忠于江山社稷,这门婚事说到底还是我家娘子促成的。”

陈煜拾起帽子站起,“他虽有过,然及时悔改,六王暂代官家处理朝政,他日官家康复六王必入东宫,储贰者当有宽广的胸怀才是。”

楚王攥着背后的手,不悦道:“师父是想让本王做个圣君?”

“难道六王不想做圣君?”

“我记得师父在《荀子·君道》一篇中讲过,道存则国存,道亡则国亡,省工贾,众农夫,禁盗贼,除奸邪:是所以生养之也。天子三公,诸侯一相,大夫擅官,士保职,莫不法度而公:是所以班治之也。论德而定次,量能而授官,皆使人载其事,而各得其所宜,上贤使之为三公,次贤使之为诸侯,下贤使之为士大夫。”

“六王过目不忘...”

“本王是铭记于心!”楚王将陈煜的话打断。

“下官冒死一句,六王想要处置他,是否也是出自私心?”陈煜看着楚王,“无论是否,百姓们看不到真相,便都会如此觉得。”

“我不在乎。”不等陈煜反驳,楚王又朝偏殿挥手,“带上来。”

“爹爹。”陈氏从偏殿走出,含着泪水扑进父亲怀中。

就在之前,陈氏从梁宅赶回家,求情二字还未来及说出口便被刑部的人带走,陈煜这才火急火燎的冲入大内。

陈氏手中还拿着一封和离书。

“本王逼他签了这和离书,官府凭证从此陈氏与梁文傅再无瓜葛。”

陈煜将女儿拉到身后又嘱咐了几句话,陈氏与内侍一同退下。

陈煜的眼里并没有感激,“可即便如此,杀了梁文傅无非是泄恨,世人蒙蔽双眼只会觉得官家的六大王无非也是心胸狭隘之君,六大王想要名正言顺想要群臣拥戴,又怎可操之过急,六大王让禁军围困诸宰相府、兴大狱,和昔日的官家又有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