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皇以间之(第2/2页)

“启禀官家。”内侍躬身立在垂帘后,“门下省将宴桌排序都置备好了,尚食局那边也先上了果脯与茶酒。”

听着内侍的通报皇帝朝垂帘处吩咐道:“既备好了便早些开宴吧。”

“是。”

卫桓弓腰将袖子撩好,拾起新制的皂文鞞穿上牵着萧幼清的手站起,“走吧。”

“官家帮臣妾看看发冠没有乱可还能入眼?”

皇帝眼里印着女子身上的钗钿礼衣,柔笑道:“我家娘子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

“便就数官家最会说话,曾经官家也是这般哄骗小姑娘的吧。”

“那也要我骗得着啊。”

“这般说来,官家是想骗而骗不着了?”

“我可没说...”

“那官家今夜就回福宁殿睡吧。”

“哎呀姐姐,”卫桓追上萧幼清拉起她的衣袖,“如今我只逢人就说姐姐的好,不仅如此,往后朕还要在朝堂说。”

“可别,到时候弄得别人都以为臣妾是妒妇。”

“娘子定然不是,但我也从来也没有觉得妒妇有什么不好,会生怨会妒忌那是因为在乎是因为喜欢,你若叫一个不喜欢的人嫁你,你娶多少妻妾她可会在乎?”

“《女诫》教人三从四德,那不过是为了满足男人们的欲望,他们要的不是妻,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听话事事顺从为他们生儿育女的女人,明明尊重是相互的,不只在男人之间男女间亦是,可这书却偏私到了极点,”说着说着她便越来越不满,侧昂着头,“我见不惯!”

萧幼清转过身拉着她手贴近,“好了,怎的好端端说着话又生起闷气来了,母亲从不叫我读那本书,萧宅的家僮后来说,爹爹娶母亲那日骑在马上对着东京城所有百姓许诺,萧家长子此生只会有嫡妻。”

“当着全城?”

“对,母亲出嫁那日,附近十余条街被堵得水泄不通,亦包括已纳侧妃的...齐王。”萧幼清松开抬起手将她的幞头戴正,“要想改变便要先启民智,先从认知再到习惯接着再去慢慢改变政令,一步一步来。”

又摸着她脸,满眼温柔道:“说起来,不想让你急功近利是因为我害怕罢了。”

卫桓环上手搂着她,旋即牵着她走出便殿,“姐姐放心,忍了生死十年,也不差这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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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及皇室宗亲易服至大庆殿赴大宴。

“圣驾至!”

除却皇帝,与之一起的还有皇后,群臣起身离坐走到殿中央,“恭祝陛下圣躬万福,皇后殿下千秋。”

“今日正旦赐此国宴为的是与诸公同庆,一元复始,朕初登基,百代废新,一切都还要赖诸公辅佐,同德协心,永底于治。”

群臣跪伏,“臣等谨遵圣谕。”

“皇后,来。”卫桓转身牵起萧幼清的手坐下,近臣内侍走上前喊道:“开宴!”

众臣回到写有自己官职的席座,霞光打在殿外的青砖绿瓦上,大庆殿两端有六尚局的宫人与内侍各端着御酒入内。

席座上布满了果脯与各种做法的羊肉,皇帝不发话也没人敢动。

“尝尝这个。”

内侍将她端起的一盘的肉脯接过呈到萧幼清桌前。

“牛脯?”

“还有兔脯,禁中多是羊肉,怕你腻...”

内侍近身弓下腰提醒,“陛下,该赐酒了。”

“国宴是天子与臣子除去朝议的共处之宴,列祖逢节设宴不单单是为了庆贺也有驭人的道理在其中,恩威并施陛下也不列外。”

卫桓侧过身将声音压低,“我并非不知其中的道理,但是君王太过随和必定助长相权让臣子肆意,我并非想要独治,而是他们的想法与朕实在是合不来。”

“陛下这么晾着他们也不是法子,更何况还有宗室的长辈。”

御座底下各个小桌子旁的臣子们看看御座又看看身侧同僚。

“陛下难道对咱们去年的任职不满意?”

三司掌职的官员挨在一块,纷纷看向最前头的班首,“你们说计相上次驳了陛下的索要,陛下虽然表面不说什么,会不会心里一直记恨?”

“嘘。”官员侧着眼珠子,“副使可是皇后殿下的亲舅舅,别乱说话给三司惹祸。”

明台上的皇帝招了招手,内侍便走上前,旋即朝众臣奏道:“陛下有令,赐酒。”

宫人从酒壶中倒出的酒为红色,斟满的过程中酒香四溢,持金瓜锤的禁卫即使离的很远也能闻到。

“此葡萄酒乃是朕登基之时吐蕃王遣使送来的,今日与诸卿同饮此酒以贺新年之喜。”

“谢陛下赐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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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昏时到入夜大宴结束,群臣带着簪花与诸多赏赐醉醺醺的满载而归,其中得的最多的还是鲜活的成年山羊。

“恭喜枢副加封太子少师,又是寿春郡王的启蒙之师,想必离入中书为相也不远了。”醉醺醺的大臣由家僮扶着,踉踉跄跄连路都走不稳见到韩汜后还不忘奉承两句。

侍从拾起家主人头上掉落的栾枝花重新替其插上。

韩汜停顿下,合着公服袖子转身,“盐铁副使喝醉了。”

比之韩汜的柔和之声,旁侧走出的声音则中气要足的多,“国宴上喝的酩酊大醉,为官者连士大夫的体面都不要了吗?你们还不快将主子扶回去醒醒酒。”

官员扭过头,看见灯火下是一身绿色,便更大了胆子,“汝一个绿袍...”官员将侍从搀扶的手拨开,“我没醉!谁不知国朝三公三师与三少最是难得,生前得此名誉者也不过寥寥几人。”

侍从提着灯笼脸色发青的凑到家主人耳畔提醒,“官人,是左司谏。”谏院官品阶皆不高,然其谏院入院供职者皆须别降敕命,为臣子特殊历受重视。

绿袍提着谏院的灯笼板着不悦的脸,“还不快扶走。”

“苏司谏别这么凶嘛,副使也只是因为陛下赐宴而喝多了几杯。”

“作为臣子擅自揣测君上,这便等同于心中有鬼,这种人留在三司可会尽忠职守?”左司谏朝韩汜抱拳摇了摇手腕,“韩枢副圣眷正隆,希望不会辜负官家一片信任,下官家中还有事,失陪。”

“慢走。”韩汜轻轻点头,等人走的差不多远后侍从提着灯笼上前,“这个左司谏年纪轻轻怎么敢如此出言不逊?”

韩汜一脸轻松浅笑道:“他是新科状元,初生牛犊不怕虎,倒是有点枢相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