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皇以间之(第2/2页)

绯袍直身,“哦对了,”旋即转身将内侍黄门手里捧的画拿起,“臣的画作好了,臣是凡人,如何描绘也描绘不出姊姊的仪容。”

萧幼清伸出颤抖的手旋即垂下,“舅舅昨夜喝酒误了差事已是大错,今日在殿前等候召见怎可如此失仪,张侍诏奉命为运河绘山川,图画院就只剩舅舅了…”

“臣有罪。”

萧幼清知道三个舅舅与外祖一样都有一副傲骨,但是傲气还要数三舅舅最盛,“台谏连上元休务都不要了连呈几道弹劾舅舅的奏疏,如今都叫官家给压下去了是因官家爱才,但舅舅也勿要恃才傲物才好。”

绯袍叹息了一口气,旋即躬身道:“殿下教诲,臣谨记。”

萧幼清上挑着眉头,摇头跨入门槛,身后的宫人止步于殿门立候。

“见过圣人,”祁六上前,“官家在朵殿。”

与设屏风相对的另一侧朵殿,内设桌案与歇息的木榻。

“官家。”

卫桓将手中的笔搁下绕着桌案走到萧幼清跟前,“来,”她拉着萧幼清的手至木榻前坐下。

“姜侍诏还在外面呢,不过臣妾不是来为他求情的,官家是君自当赏罚分明。”

“你风寒才好,尝尝这个。”她似没听见萧幼清的话将一碗羹汤的盖子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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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冒着热气的羹汤端上桌,铺子门口的长幡上写着一个大大张字。

宫外上元的热闹一直未散,街道两旁的铺子门口有厮儿拿着竹竿将红灯笼一个个挂上,店家则在柜台书写谜题,女主人准备金银首饰或者衣服以备晚上猜灯谜揽客之用。

驸马都尉宅内的上元冷冷清清,女孩从宫人手中端过药碗伏在母亲榻前,“母亲要尊太医的吩咐按时吃药风寒才能好得快些。”

女子枕在床头,唇色有些发白,“你爹爹还未回吗?”

“母亲又提他做什么。”女孩嘟囔着嘴。

“你这孩子...”

“翁翁在时他不敢留宿其他地方,可后来翁翁病重他对母亲就越发冷淡,如今小舅舅是官家了,母亲如何忍得?这宅子是翁翁赐给他的,他既不愿呆,凭什么挂着主君之名?”

“母亲说官家是口头上的承诺,因为他是君父顾及不过来这些琐事,可若是母亲肯开口,我就不信舅舅还会不管自己的亲姊姊了?”

女子撑着自己的病体推开女儿喂来的汤药,和着被褥躺下道:“放哪儿吧,我乏了。”

女孩儿旋即将药重重放下转身就跑,屋内的公主宅都监以及两个公主宅入位祗应受公主示意紧紧跟在她的后面,都监边走边道:“大姑娘看得通透,可是长公主也有长公主的考量,毕竟此处是大姑娘父亲的宅院,长公主若离了驸马又能去哪儿呢?”

“舅舅不是说大内永远都是母亲的家么?”

都监摇头,“那是官家的家,往后那个家只会越来越大,官家不能全部顾及到。”

“我就是讨厌母亲这般忍气吞声,先前舅舅都要责罚他了母亲还要去求舅舅宽恕,还有皇后殿下,就是皇后殿下开的口舅舅才将他又留在了东京,我才不需要这个父亲呢。”

都监长叹一口气,“长公主素来身体不好,如今这般皆是为大姑娘与二姑娘考量,姑娘还小,不知道持家的难处,小人冒死斗胆一句,若是日后长公主不在了,您和二姑娘又该依靠谁呢,若是有个公子还能受恩萌爵禄,可是当朝不比前朝宗正寺是不会管宗室出女的,大姑娘毕竟姓吕,驸马才是您的生父。”

吕甄转身扑到内侍怀里忍不住哭泣道:“我知道啊,可我就是讨厌他,讨厌他为什么冷漠母亲,讨厌他明明是入舍为何在母亲跟前还敢如此蛮横,更讨厌他们的偏袒,那些人只看到了他在外人跟前展露才华却看不见这内宅里他是如何对待自己嫡妻的,”女孩抬起头,“他可曾喜欢过母亲?”

都监止步,跟随的两个十二三岁的入位祗应便弓着身子端手停下。

“连舅舅都可以对舅母这般好,为何他就不能?”

都监伸手频频擦着女孩儿眼角流出的泪水,既心疼又无奈道:“这门亲事是先帝钦定的,很多事情的缘由大姑娘都不知道,尚公主并非驸马所愿,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上意他又如何敢违呢,公主下降那一年正逢贡举,然一道圣旨,襕衫换红袍,本该为天子门生的人却做了天子之婿。”

“即便如此,那也是翁翁的错和母亲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功名利禄有那么重要吗?”吕甄摸了一把眼泪,嘟着嘴道:“教授说人死了便是一抔黄土,不能珍惜眼下而去想那些已经错过不再属于自己东西的人都是不聪明之人。”

都监后退一步躬身叉手道:“小人知道大姑娘是最聪明的,公主有大姑娘这般孝顺的女儿何尝不是福气呢,大姑娘不希望公主伤心,可公主哪里又舍得让大姑娘难过。”

吕甄垂下双手红润着双眼哽咽道:“可我在这个家一点都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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羹汤的热气渐渐散去,垂拱殿的朵殿内,绯袍解下腰带俯首跪在帝后跟前,手掌拖着腰间的金带请罪,之前的傲骨似乎在皇后入殿后消失的一干二净。

“赐绯银鱼袋,卿就这般还给朕了?”

“不,臣是来向陛下请罪的,臣喝酒误事,向先帝献画本该是臣的差遣,臣...”

“行了,起来吧,御前失仪要比旧事更为罪大呢,况且旧事已经过去了,先帝生前最喜爱你的画作将你誉为当朝画圣,必不希望你的画作有朝一日会遭到焚毁,再说今日我也因此发掘了不少人才不是?”

“陛下宽宏。”绯袍起身倒退着出了朵殿,将金带重新系上后才走入,躬身问道:“陛下,这画?”

卫桓看了一眼对坐的人,旋即道:“放案上,你们都先下去。”

“是。”

内侍弓着腰将画呈到书桌拱手倒退着离开。

卫桓起身离座,拿起书桌上的画轴,“我不记得我是否见过丈母…好像在宪明皇后寿诞设宴内外命妇时娘娘带我去了,幼时只那一次赴过宴,因为是皇后殿下要求的。”

“宪明皇后的生辰只设过一次宴,是在先帝亲征前...”萧幼清看着卫桓突然想起了什么,“原来皇后殿下怀里抱着的孩子是官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