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皇以间之

干元十四年五月,新授秘书省所录女官,国朝定制:凡经女士人考核者皆为尚书六曹品官;又定女官之制:令史以上为品官,需经有司考核由朝廷任命,令史及以下为吏,尚书内省六司长官可自行招募吏员。

同月,置制造御前军器所,隶属工部,除却东西作坊制造军器外又在制造御前军器所之下设立万全作坊,召数千工匠制造兵器使其成为国朝最大兵工厂。

五月初一,吏部将签署下来的敕授及官告送至授官女子在京的居所,“敕:开封京城人士陆简,经殿中省筛选过秘书省试,特授司政司司政治中一职,掌受尚书省兵部所上之事,辅司政内史监察兵部职事,奉敕如右,牒到奉行。”

女子朝绿袍官员作男子躬身,“有劳诸位官人跑这一趟。”

官员将敕书与官告一并奉上,“自官家改制以来六部中唯兵部最受重视,且兵部尚书又是官家心腹重臣,官人好好当职,来日定前途不可限量。”

“多谢。”女子再次躬身。

翌日

陆简身着从户部所领的女官官服,示出腰符后进入尚书省兵部,兵部不似其他五曹,因掌管全国军事及机密要务遂由禁卫把守,兵部所录女官未得许可亦不得私自进入中枢,遂只领一些抄录杂事。

司政内史带着新任治中进入兵部尚书办公的屋内,拱手道:“相公,陆治中到了。”

韩汜将写好的文书交由身侧内侍,“记住东西两府的宰执都要签署。”

“是。”

韩汜正过头,女官再次躬身,“韩相公。”

韩汜望着女官旁侧的新面孔,“司政治中姓陆是吧?”

女子走上前拱手,“回相公,下官陆简。”

“本官看了你的状投,你年纪也不小了上面写的仍是尚未婚配?”

陆简躬身,“回相公,下官出身微贱,若非天子圣德将贱籍剔除,下官恐不能站在此处。”

韩汜点头,“官家年少时长于民间,知百姓疾苦,是少有的圣天子。”

陆简听之低头略微一笑,韩汜继续提起笔,“兵部是什么地方想必陆治中应该知道吧?”

“兵部大司马,统管全国军事,乃国朝要构之一。

“国之大事,在祭与戎,凡国之重也,必待兵之胜也,国家虽进入太平却仍有外患,你我皆是大宋臣民,人臣者除忠君与爱民最为重要的还是爱国,本官也没有旁的事,只是唤你来叮嘱你几句,希望你能够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往后你就跟着内史吧,司政司有书史,然有些机密要事不能交由这些吏书抄录,遂今后要多劳烦内侍与治中。”

“下官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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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三日,东宫。

二月至端午经延讲学的最后一日不在资善堂,而由讲官亲自至东宫讲书,整个一日皇太子卫煦都听得极为认真,授课完的讲官放下书本缓缓道:“端午至八月有三个月的时间,这期间臣虽不授课但还希望殿下不要懈怠,人君治世虽有百司为辅,百僚献策集思广益,然也不能因此松懈自己,君主察纳雅言,听取建议其实也是一门学问,能听取意见与善听取意见是不一样的。”

皇太子端坐在椅子上连连点头,旋即坐起合着袖子躬身,“学生受教了,刘先生的课比师父与其他几位学士讲的还要好。”

“殿下很聪慧,也是一位善于听取意见的君主。”刘妙仪将书本收拾好。

皇太子盯着刘妙仪,低下头支支吾吾的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刘妙仪察觉后便停下手中动作直身,“殿下还有什么事么?”

“先生若是不忙,学生可否请先生坐下来吃一盏茶?”

刘妙仪看着皇太子看似赤忱的眼里其实还有别的心思,旋即朝其微微躬身,“殿下令旨臣自当遵从。”

“这不是本宫的命令,这是本宫作为学生想要邀请老师共饮,明日是双日,后日就到了端午,今日便是春夏的经筵最后一日,等秋冬还有三个月,本宫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先生,所以才有此想法的。”

刘妙仪直起身,“好。”

“先生请。”

皇太子邀刘妙仪至茶室入座,待东宫内侍与宫人奉齐茶具后将其屏退,皇太子取出茶饼亲自研磨茶粉。

“殿下,还是让臣来吧...”

“既是本宫邀先生吃茶,这里便没有君臣。”皇太子取出匣子里一块小小的团饼茶叶将其锤开碾碎磨成细粉,“这是建溪岁贡、龙团凤饼,建溪不但建盏出名,其官茶更是天下一绝,这还是本宫冠礼时陛下赏赐的。”

刘妙仪将手收回,看着皇太子拿着茶筅正有条不紊的点着茶汤,遂开口问道:“今日殿下留臣,恐不是喝茶这般简单吧?”

皇太子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专注的看着茶盏里茶乳的变化,“茶道上我所学都是娘娘亲手所教。”直至七汤完毕茶乳细腻咬盏不动方才抬头,“今日确实是想请先生喝茶,”旋即用勺子将茶盏内的点茶分出,“问道。”

“殿下若要问道应找王右相才对,臣既非道也非儒,乃是无门无派的闲散人士。”

皇太子亲手将盛茶汤的茶盏端到刘妙仪身前,“此道非彼道,卫煦心中的困惑只有先生可解。”

刘妙仪很是从容的伸出手端起茶盏送至唇前,举着袖子遮掩轻轻抿了一小口,旋即点头连连称赞道:“不愧为皇后殿下所授,这点茶的功夫连臣也是自愧不如的。”

“皇后殿下是国母,天下命妇之首,是国朝最为最尊贵的女子,也是官家唯一的元妻。”

刘妙仪抬起双眸,“皇太子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先生祖籍是开封,但却生于岐山,也...长于岐山,爹爹还是楚王时曾被翁翁派去岐山兼任知县,”皇太子盯着刘妙仪,“整整两年。”

太子的话旋即引得刘妙仪发笑,“你们父子还真是像,连盯人的眼神都一样可怕。”

皇太子低下头攥着袖子里的双手,“先生眼里,爹爹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殿下想听真话么?”

皇太子点头,刘妙仪再次吃了一口茶润喉,“才学与胆识自不用说,但臣要说的是官家的不好之处,希望殿下可不要告臣的状。”

“不好之处?”

“天下贵族男子,无不是三妻四妾,宗室责任除社稷外还有承子嗣之重,为繁荣与稳定,皇室开枝散叶便成为了首要,官家的不好之处却也是别人所缺的优点。”

皇太子再次埋头,“爹爹与娘娘伉俪情深因此才不愿纳妃…”旋即又看着刘妙仪,“那您对官家...”

“先是朋友再是君臣,若殿下非要猜疑,臣也无话可说,殿下生长于内宫,官家对皇后殿下的心难道会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