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不怕雷劈

走到佛塔, 江念站在台阶上,脚步停住。

谢清欢一身雪袍,倚靠着墙壁, 怀中抱着她的琵琶。

他的脸色很白, 近乎透明, 气息极为虚弱,但他神色平静而隐忍, 似乎习惯忍受疼痛。

江念想起在君朝露记忆看到的青衣仙人,眼神微暗, 谢清欢察觉到她的视线,飞快抬起脸, 静静看着她。

两人目光相触,谢清欢眼神柔软,轻声道:“念念,”他看向跟在江念身后的青年,朝他轻一颔首:“师兄,你无事罢?”

君朝露与谢清欢维持虚假的客套, “无事, 多谢师弟关心。”

江念心里冷哼一声,直接翻身跳下来, 朝谢清欢走过去,“走了。”

谢清欢:“念念,你的琵琶。”

江念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是我的本命武器。”

谢清欢“嗯”了声, 然后叮嘱:“本命武器, 不要轻易交给别人, 很危险。”

江念拧起眉, 很无奈地看着他。

她心想,这要是放在宫斗剧里,谢清欢绝对是那种,只会以色侍人,活不过半集的笨蛋美人。

谢清欢抱着琵琶,雪色袖袍在寒风中曳动。他眉眼微垂,清冷而多情的眼睛蒙着水雾,透出些茫然与无助,佛塔外凄厉的狂风卷起他的雪袍与乌发,四周暗如长夜,而他身上好似镀一层朦朦胧胧的银白月光。

他露出极浅的微笑,长睫微颤,抬眸看江念,“但是念念可以把本命武器交给我。”

江念咬了下唇,美人是真的笨,但也是真的美。

触及他的微笑,她心中霎时软了下来,伸出手,碰了碰他冰凉的手背,低声叹:“走吧。”

君朝露取得心脏后,雾气中作乱的佛像不再动弹,僵滞立在原地。四周迷雾逐渐散去,恩济寺笼在凄清的月色中,荒凉寂寥。

僧人已经习惯闹鬼的日常,惜命地呆在卧房中。每一扇门都闭得很紧,没有一丝烛火与人声。

宽阔的广场被月光照成银色,前方是金塑佛像,满地鲜血,残肢断臂落满地,血肉狰狞。

江念:“这具尸体还不错。”

她偏头看了眼君朝露,君朝露十分上道地说:“那便带回七杀宗吧,这儿的僧人便不必每日战战兢兢,害怕寺中闹鬼。”

江念一点头,“你说得对。”她感慨:“我们真是好人啊,那什么,都把东西捡一下,污染环境也不好嘛。”

这儿只有她、君朝露和谢清欢三个人。江念懒得去捡尸体,也不想让自己仙气飘飘的徒弟捡,于是看向君朝露。

君朝露认命地笑了下,挽起袖子,撬开一尊佛像,从里面抱出自己原来的脑袋。

第一世时,他死时还是年少,少年帝王容颜苍白而贵气。他捧着自己脑袋,点评:“我原来长得还真不错。”

但是收拾这些血淋淋的尸体,总归不是什么愉快之事。

君朝露抬头看了下时辰,嘴角微微勾起,退到江念身边。

江念:“怎么了?”

君朝露笑道:“我逃跑时,送出一支求救赤羽,算算时间,他们应当是要来了。”他仰头看着天空,露出奇怪的神色:“咦,还没来吗?”

江念侧耳,听见地底传来古怪的神色,表情也变得奇怪。

“你应该看地底,不应该看天上。”

话音刚落,广场中间一声巨响,露出一个大洞。一个熟悉的身影脏兮兮地从洞里爬出来,“师兄,你没事吧!”

君朝露看着他,“你怎么从地底爬出来了?”

陆鸣高兴地说:“快一点啊!而且这上面有法阵,我破开法阵还要好一会呢,我怕你死了,就直接让尸傀挖地道过来啦。师兄,我做得对吗?”

君朝露额头上青筋迸出,默默攥了攥拳头。

陆鸣一头灰土朝他扑过来,“师兄!担心死我了!”看见君朝露手中抱着的人头时,他眼睛一亮,“好漂亮的脑袋!给我瞅瞅呗。”

君朝露回头,佛塔立在银白的月色中,静谧如温柔的巨人。

而塔下空空荡荡,本来还立着那儿的两个人,早已不见踪影。

他微蹙眉头,低声喃喃:“难道师尊看见了……”

陆鸣趁着君朝露发呆,一把把他怀里的人头抢过来,举起仔细打量,又抬起巴掌拍了拍。巴掌落在脑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君朝露脸色暗沉:“……你在做什么?”

陆鸣“啪.啪.啪”拍脑袋,一边笑道:“师兄,你听听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

君朝露深吸一口气,按住突突作疼的太阳穴,抬腿揣在陆鸣的屁.股上,把他踹得飞到广场另外一头。

陆鸣被踹飞的时候还不忘抱紧脑袋,回头怒道:“师兄,你又干嘛!我都为了你挖这么久的土,一见面你就打我!”

好过分哦师兄。

君朝露指指佛像,和地上的尸体,“佛像里封着的尸体是具凶尸,你去把它拼起来。地上这几条断胳膊断腿,元婴期的,都捡起来吧,拼着玩,别浪费了。”

陆鸣自然很高兴,立马改口:“师兄真好!”

说着,双手高举人头,“这人生前还长得不错,我要狠狠地玩弄他的身体!”

君朝露面无表情地拔出长鞭,“来吧,打架。”

陆鸣:???

……

江念坐在云端,看着他们两个又打起来了,忍不住扶住额头,评价:“孽缘!真是孽缘!”

谢清欢不解:“孽缘?”

江念拿起一朵云遮住身体,免得被徒弟发现她在偷窥。她坐在云间,回头望着谢清欢,似笑非笑地说:“我在朝露的记忆里,看到挺多东西的。”

少年的身体绷紧,眼神闪烁,长睫簌簌颤抖。

江念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还看到有个人从天上飞下来,在这一世死劫中救了他。”

谢清欢慌乱地攥紧掌心,脸色苍白如雪,“……是谁?”

江念眯起眼,“穿着青衣,长得很好看。”

谢清欢别开脸,唇紧紧抿着,绷成一条线。他就像一张绷紧的弦,精神紧张,又小心翼翼,张了几次口,才艰难问道:“那念念,知道他是谁了?”

江念摸了把他的脸,“不知道。”

谢清欢歪头,疑窦地看过来。

江念继续懒散靠坐在云中,说:“脸上打了马赛克,看不清。”她顿了下,又道:“不过我挺感谢他的。”

若不是他,君朝露只会在轮回中辗转受苦,最后得麻木而冷漠,再也不会珍惜地望着天上的云霞,也不会温柔地折下一束花。

世间美好,映入一双麻木的眼中,只会是一片冰凉。

江念回头看他,“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过来点。”

谢清欢挨着她坐下,她顺势倒在少年的怀中,被冷梅香包裹,手指摩挲少年冰凉细腻的下巴,又问:“这么紧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