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与我何干?(第5/5页)

田无镜仰起头,

闭上了眼,

他的身体,在轻微地发颤。

但当其再度睁开眼时,先前那股子剧烈的情绪波动,已经消散。

他是罪孽深重的人,他已经选择好了赎罪的方式,

但眼前的这个孩子,

自己的儿子,

田无镜有些自私的,

希望他可以平安长大。

一直到现在,田无镜才静下心来,仔细看着自己儿子的模样。

这是他曾经幻想过的画面,

那时,

自己身边还有杜鹃,

夫妻俩一起指着孩子的眉毛、耳朵、嘴唇,评点着到底像谁。

但,越是温馨的画面,越是容易给自己带来刻骨铭心的痛。

人这辈子,最享受的事,其实就是静下心来,慢慢地去回味过去的温暖和美好,但靖南王,已经永远失去了这部分。

有些事情,

只有真正经历过了才会懂。

初为人父,

就这一条,

就足以改变一个男人太多太多。

看着自己的孩子,

你本能地想要给他你所能给出的一切的一切,

锦衣玉食。

富贵温柔。

和风细雨。

王侯将相,

甚至是……

一念至此,

田无镜的目光微微冷了下来。

你比我更早当父亲,所以你会懂得这种感受,对么?

田无镜伸手,抓起自己儿子肉嘟嘟的小手;

如果此时,

这孩子会说话的话,

如果说他想要那个金灿灿的位置的话,

自己,

可能真的无法去拒绝,

哪怕去冒天下之大不韪。

田无镜低下头,情不自禁地用自己的脸蹭了蹭自己儿子的脸。

小王爷委屈求全,强颜欢笑着。

实在是他平日里,和四娘接触得最多,而四娘身上总是香喷喷的,忽然要近距离接触一个陌生男子,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你想要……江山么?”

田无镜小声地开口问道。

这不该问,

但他还是问了。

因为江山,虽然不是他的,但他,有资格去抢,也有能力去抢!

但小王爷只是“咯咯咯”地笑着,

然后又伸手去抓了一块桃酥饼,有些舍不得似的,拿给了田无镜。

这些,

可都是他为魔丸姐姐存下来的零嘴,

真是舍不得送呢,

但看着这个男人,

好像没吃饱的样子。

田无镜深吸一口气,将桃酥饼拿了起来,没有吃,只是放在鼻下闻了闻。

紧接着,

靖南王站起身,

同时将自己的儿子,

又放回了婴儿床上。

因为他的出现,

田家那一夜早已经在自己脑海中冷冻起来的血色,忽然又弥漫出了令人窒息的味道。

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去再一次审视,

审视自己当初的抉择。

一直到,

他走出了帐篷,

晚风拂面之际,

田无镜又变回了靖南侯,又变回了靖南王。

仿佛先前的那个他,已经永远留在了帐篷内。

人死,不能复生;

自己,已别无选择。

他希望那一日可以早点到来,他也能早一日回到属于自己应该有的归宿。

走到那个地坑前,田无镜伸手,解开了沙拓阙石身上的封禁。

沙拓阙石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弹,似乎也不会再次向他出手。

田无镜也没继续留意沙拓阙石,

而是陷入了沉思。

一些事情,

之前没有想明白,或者说是没来得及去想,但现在,可以去想了。

蛮族左谷蠡王的尸体,出现在了郑凡的营寨之中。

而郑凡和小六子初识,

正是从沙拓阙石的手中救下了小六子的命。

这不是巧合,

这是算计,

这是安排。

很难想像,

当年还只是虎头城一护商校尉的那个小子,

居然已经能引动这种大人物来帮他布局推动了。

李梁亭,

你觉得郑凡脑后有反骨,需要磨一磨;

但我觉得,

他的整颗心,

其实都是反过来的。

田无镜负手而立,

目光投向夜空,

只是,

这与我何干?

夜幕之下,

一道白衣蟒袍独行江畔。

和靖南侯有灭国杀弟之仇的剑圣曾说过,这世上,他认为最苦的,是那位南侯。

姚子詹从晋地回到上京,

于一座酒楼上饮宴,

忽闻一群年轻士子在抨击燕国皆为蛮夷莽寇,尤其是燕国那位靖南侯,更是血染双亲血地地道道的畜生,由此散发出武夫当国纲常不稳的意思,暗指当今乾国官家提拔武将地位实乃本末倒置之法,祸国之象。

姚子詹当即痛斥,

他说,

那位燕人南侯,上,愧对亲族;下,愧对妻儿;

唯独,

从未愧过他大燕丝毫!

尔等读圣贤书,所求无非东华门唱出,所求无非家里田亩免赋,所求无非光宗耀祖,所求无非一身紫袍加那一顶清凉伞遮雨;

我大乾不缺文采风流诗词歌赋,

就缺几个那田无镜一般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