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吃撑(第2/3页)

如今的大富大贵,是屈氏以范家为点眼,做一面牌子,招揽人心。

若非是范家私底下还有一些生意,此时的范家,无非是一具粉面骷髅罢了。”

老妪的意思就是,是屈氏让范家这般看起来富贵的,这是牌面;

皇帝要招揽人心,需要给忠诚自己的大臣将军以厚待,屈氏这种大贵族,也是一样。

但为了钳制范府坐大,最终出现奴大欺主的局面,所以迫使范家必须各路豪阔,除每年上缴屈氏的定例银子以外,范家剩下的银子,必须挥霍掉。

让你看似红火,实则就是个虚胖的空架子。

这应该是屈氏自很久以前就定下的制衡之策,只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如今的范家,终究还是起来了,其隐藏在下面的底蕴,其实足以让屈氏大吃一惊。

老妪将手中的小铲子丢到了面前的花圃里,

道:

“说到底,楚国一日不破,我范家,就永无出头之日,富贵人家富贵久了,有些的,会生出富贵病,有些的,他没生病,却比生病了的更无药可救;

因为他居然想着,凭什么我要在你面前卑躬屈膝,凭什么我世世代代都得为你为奴为婢?

唉,说白了,都是吃得太饱惹出来的祸事儿。”

郑凡听了这番话,点点头。

“伯爷也是觉得这般?”

“人心如此嘛。”

“对,就是个人心如此,正文已经将事儿都说与我听了,伯爷要做什么,范家都会帮到底。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就是将现在的范家全都赔进去,也没什么可惜的,只要范家能活下来一两个嫡系子弟,唉,旁支也成啊。

到头来,有伯爷和六殿下的看护扶持,重新堆出一个范家来,也没什么难的,那时候,至少还能堂堂正正地做个人不是?”

“您想得可真通透。”

“通透?呵呵,也就是这般说说而已,正文的爹妈,早走了,我呢,却一大把年纪了还活着,说我活得通透,那是假的,因为我自己其实也不想死。

器具用久了,就腻了,总想缓缓口味,人却不这样,一般来说,人活得越久其实就越怕死。

伯爷,别怪老婆子我絮叨了,其实,本没想着伯爷您会来范府,到底是身份尊贵,依照伯爷您的本事,手底下有个一千甲士,真要出了什么事儿,往蒙山齐山那里一钻,谁又能拍着胸脯说能制得住你?

但伯爷您到底是来了,既然来了,那老婆子我总得来见见你,总得找你说说话,甭管这些话有用没用,咱总得露出点儿态度来。”

“是。”

“伯爷可信玄学之术?”

郑凡笑了笑,摇摇头,道:

“不是很信。”

老妪点点头,道:“其实老婆子我也不是很信,但偏偏很不巧,老婆子我打小就不信命,偏偏又被说成是玄修体质,明明胡乱耍顽时做的占卜,偏偏最后都能成事儿。

当初年轻时,对着正文他爷爷占卜,卦象说的是,这男人,旺妻。”

“还有旺妻?”

“有旺夫,自然也就有旺妻,只不过是世上男子大多将女人当作陪衬,故而没真正放在心上而已。

当年啊,我就想,那还成,嫁给他,至少这辈子能平安顺畅。

人活一世,谁能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接下来那一甲子能顺当稳健不出什么糟心事儿呢?”

“是没有。”

“所以啊,嫁,就嫁了,一开始啊,正文他爷爷没看上我,我当时只是个小尼姑,虽说自认为长得不差,但人正文爷爷早就有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了。

我呢,就下了个咒,第一次下这玩意儿,让那大家闺秀暴毙了。”

老妪一脸安详地回忆着自己年轻时的幸福生活;

“那接下来就成了?”

“哪能啊,范家当初也是吃香的咧,屈氏奴仆家族,现在看起来,觉得委屈,当年,可是一等一的光耀。

又死了俩后,正文他爷爷才受不了了;

第一个,可以说人家闺女福薄,第二个,只能说是晦气,到第三个,得,傻子都瞧出来他自个儿有问题了。

他就跑道观里来求心安,当时都想着要出家了,那哪能啊,就被我下了药,和我睡了。”

“哦?”

“过俩月,我怀了正文他爹。”

“哟?”

“再一个月,正文他爷爷就回府了,把我也偷偷娶进了范府,娶个尼姑,未婚先孕,终究是不光彩,也就没敲锣打鼓地办。

但谁叫我命好呢,有个旺妻命的丈夫,刚入门没多久,婆婆就走了,那个婆婆当初看我不顺眼得很,老想着找我立规矩。”

“咦?”

“别咦,我可没咒我婆婆,我是那样子的人么,她是自个儿走的。头胎,生了正文他爹,嫡长子有后了,名分,就这么定下来了。

接下来这么多年啊,我就平平顺顺地一直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一直,过到了今天。”

“羡慕。”

“是啊,人这一生啊,有人想要去看看大风大浪,但我呢,偏偏就喜欢平平顺顺舒舒心心。”

“是的。”

“不过,你猜怎么着,昨儿个伯爷您入府,我这心血来潮,又算了一卦。”

“什么卦象?”

“看不懂。”老妪摇摇头。

“给谁算的?”

“当然是给范家。”

“医者不自医。”

“但总能心里有点数。”

“也是。”

“卦象中,范家,前途未卜哟,隐约间,有倾覆的风险。”

听到这里,

郑凡眼睛眯了眯,

笑道:

“您这是何意?”

老妪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了。

“您猜接下来我又干了什么?我又兴致来了,给自己又算了一卦,要知道,自打嫁给正文他爷爷后,我就没再给自己下过卦。”

“这个卦象又怎么说?”

老妪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

最终,

化作了一种令人绝望的平静,

一字一字道:

“晚年不祥。”

郑凡吸了一口气,点点头,道:

“这可了不得。”

“其实,我是不信命的。”老妪说道。

“这个传统,您可得好好保持。”

“但偏偏我的卦,让我过了一甲子多的顺当安稳日子。”

“那您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人呐,就是不能吃太饱,吃得太饱,他就容易想心思。”

“这您先前说过了。”

“正文就是吃太饱了。”

“这是福气。”

“不,不是福气,伯爷,你说你不信命的。”

“是,我是不信,当年藏夫子不是去燕京斩龙脉了么,但如今大燕是个什么气象,您又不是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