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陨(第6/7页)

一群酒囊饭袋,一群废物饭桶,一群杂碎,一群混账玩意儿,一群畜生!”

城楼下,亲卫们虽然按照吩咐没有上去,却依旧靠着石梯在默默等候着。

“你们听,咱们大帅,在上头像不像是在骂人?”

“哈哈,应该是大帅在床上躺太久了,憋得慌,现在身子好了,就想着骂人出出气了。”

“也是,这么久没被大帅骂,我反而有些不习惯哩。”

“你这贱皮子。”

城墙上,

钟文道骂痛快了,也骂舒服了。

他看着面前的男子,

道:

“大帅,你要是还在,该多好啊,要是一直都在,该多好啊。

三年前,你是不知道啊,七万燕人,七万,就七万啊,七万燕人就能打到咱们上京城下啊!

直娘贼,

我大乾,

到底是怎么了?

大帅,要是你还在,按照您当初说的话,等咱们平定好西南后,就该去北边,去找那燕人算账,去一雪百年国耻。

您要是没走,该多好。”

男子的情绪倒是平静下来,伸手拍了拍墙垛子,道:

“走了也挺好,省得再去看,再去听这些乌烟瘴气的事儿,心里头,也能多一些舒坦。”

“是啊,您心里是舒坦了,可我呢,可我呢?”

“文道,苦了你了。”

“不苦,我应当的,谁叫当初大帅您在上京被下狱时,我阻拦了麾下弟兄们兵谏的请愿呢?

这是我该的,我该,直娘贼,我该!”

“文道,我没怪过你。”

“但大帅,我心里过不去这坎儿啊!”

“过不过得去,重要么?不重要。”

男子转过身,面向南方,

道:

“只是可惜了,桃花酿,没喝得过瘾。”

“大帅,我阿弟,文勉,想领军出征北伐哩。”

“呵呵呵,哈哈哈哈……”

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大笑起来,笑得弯下了腰,笑得简直要喘不过气。

“呵呵,哈哈哈……”钟文道也跟着笑了起来。

男子笑骂道:

“他钟文勉算哪根葱,一个靠着你这个当哥哥的余荫混上来的纨绔,巧了没碰上什么大战,就自以为自己的本事能上天了不成?”

……

这时,在得知自己大兄起了身,气色转好,且坐轿来到城墙透风后,还未离开绵州城正在和几个哥哥麾下大将吃酒的钟文勉火急火燎地骑马赶来。

“参见二爷!”

“参见二爷!”

城墙下,钟文道的一众亲兵向钟文勉行礼。

钟文勉点点头,下马,准备上台阶。

却在这时,上头传来:

“他钟文勉算哪根葱,一个靠着你这个当哥哥的余荫混上来的纨绔……”

“……”钟文勉。

钟文勉的脸,是一阵红一阵白,脚是迈上去不是,迈下去也不是。

目光,情不自禁地看向周围的这些亲卫,

亲卫们则同时低下了头,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

城墙上,

男子拳头砸在垛子上,

道:

“是啊,有些人,总以为读了几本兵书,就知道该怎么打仗了,总觉得,把兵马数量堆上去了,仗,就能打赢了。

但,仗,不是这么打的,真的不是这般打的。

文道啊,也是你的不是,我走后,你怎么就没能长进起来呢?”

“大帅,文道,本事,就这么大,能撑着这个盘子不崩,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我大乾,如画江山,地大物博,人华荟萃,怎么着,这些年除了你钟文道这个老不死的,就没再出几个人才?”

“倒是我那小儿子,钟天朗,还不错。”钟文道笑道,像是在男子面前故意卖弄一样。

“钟天朗,比之燕国那位平野伯爷,如何?”

钟文道不笑了,摇摇头,道:

“不如。”

随即,

钟文道意识到了什么,问道:

“大帅,你怎知道他的,我,可还没来得及说呢。”

男子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然后故意将脸凑到钟文道的面前,

道:

“你当,我是谁?”

“你是,大帅。”

“哦。”

男子摇摇头,道:“不,我不是大帅。”

“你,就是大帅,一模一样。”

“呵呵,其实你知道我是谁。”

钟文道目光里的明亮,在听到这句话后,忽然逐渐暗淡了下来。

“大帅,官家想北伐哩。”

“你刚刚说过了。”

“要输的,真的要输的,百年前,是镇北侯,百年后,可能还得碰到镇北侯。

呵呵,世人都说,镇北侯府替燕国,镇压了荒漠百年,但它其实也镇压了我大乾,百年,百年啊。

大帅,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他们在想着,等我大乾北伐时,荒漠蛮族必然也会动手,到时候,燕国的镇北侯府,若是南下,则燕人西部直接敞开大门。

若是不南下,则燕国将受我大乾和蛮族夹击。

但,

但,

但蛮族,他不傻啊,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一个个地都信誓旦旦地以为,蛮族会出兵,上次,蛮族出兵了么?

没有,

这一次,

蛮族也不会出兵。”

男子问道:“文道,你为何如此笃定?”

“大帅,你没老,但我,老了,那个蛮王,也老了,所以,我越发能明白那位蛮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蛮族,早就不是百年前那个在王庭旗帜下一呼百应的蛮族了,早已经不是了。

那位燕皇,最擅长去赌,但他,毕竟是一位帝王,我能感觉到,他的一只眼睛,正盯着我大乾。

不,

他一直在盯着,从未挪开过片刻!

他,

他甚至可能,

正在等着我大乾北上,他,在等着。

他巴不得我们所有人,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一起疯,一起疯掉,一起疯完。

我不知道那位燕皇的底气是什么,但我不会错的,不会错的,真的不会错的。

在我们都以为他是一名帝王时,他像是一个赌徒;

但当我们认为他是一个赌徒时,他会告诉我们,什么,才是真正的帝王。

上次,世人都以为燕人攻乾,但燕人,却忽然入晋;

这次,世人都以为燕人伐楚,接下来,谁能料得到呢?

我大乾三边精锐,依托城墙,那绝对是他燕人的噩梦;

而一旦再来一次百年前的那场战败,

只剩下这断壁残垣,这冷冰冰的一片片,它能拦得住谁?

再修养十年,

不,

只要五年。

依我大乾之富饶,物力人力,被打醒了的官家和当道诸公有了奋起之心,我大乾,定能一扫百年积弊,再度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