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一章 折剑(第2/3页)

其自身,也露出了空档。

剑圣在旁边看着,可以很清晰地发现,百里剑并不懂得如何在乱军之中厮杀。

以前的自己,其实也不懂,但有了和郑凡在一起出征的经验后,他慢慢懂了。

杀人和伤人,是不同的概念;

伤人的位置,也有着很大的区分;

有些时候,甚至不需要去追求什么破甲,只需要简简单单的用剑气在对方甲胄庇护不到的位置,开一朵血花,就足以让面前的敌人短时间内失去再战的能力。

这是一笔账,得细心地来算;

可惜,百里剑不会算,因为他一直避免出现这种局面。

终于,

当八根长矛,对着他压下来时,其人一剑横档,再度以剑气扫开一片空档;

可就在这时,盾牌手压上,以盾牌限制其空间,刀斧手趁势于盾牌缝隙之中刺入。

“吼!”

一声宛若野兽一般的咆哮自百里剑口中传出,鲜血裹挟着剑气,将身边的束缚完全震开;

盾牌、兵刃,包括人,全都被掀翻了出去。

百里剑头发散乱,目光里,透着一股子浑浊,其人气息,紊乱得无以复加。

这是一种很憋屈的战斗,若面对的是一群江湖人士,哪怕被围攻,他也依旧可以做到一种轻松写意。

哪怕是数百人的土匪寨子,百里剑一个人也能趁着夜幕,将其踏灭。

但奈何,他面对的是一支不畏死的军队,且还是精锐!

哪怕是剑圣,落于一样的境地,他可以做到比百里剑杀伤更多的人,坚持更长的时间,但,不会改变那最终的结果。

且当百里剑还没来得及回复自己的气血时,骑兵冲入。

百里剑强行起身,一只手攥住一根马槊,随即一剑劈飞一名骑士,紧接着,身形一转,一脚将另一名骑士踹飞下了马背。

剑圣指尖微动,微微摇头。

没这个必要了,明明躲开就是了,可偏偏要去硬碰硬。

骑兵冲过来后,想再调头冲回来,需要一段时间的,这个时间,本可以拿来利用。

剑圣在心底,忍不住地评判着。

果不其然,

连续掀翻四个骑士后,

第五名骑士顺势冲入,马槊,直接钉入了身形还在半空中的百里剑。

“啊!”

战马带着骑士,赋予了马槊极为可怕的冲击力,百里剑整个人被串于半空之中。

骑士手臂下压,将马槊抵于地面。

附近的甲士,则即刻前进,不给百里剑再有反击的机会。

然而,

就在这时,

百里剑眉心之中,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光点,其双眸位置,更是有鲜血流出。

倏然间,

一股剑气再度提起,

面前的骑士,连人带马,都被劈成了两半。

横扫而出的剑气,将企图靠近的甲士们,再度逼退。

做完这些后,

百里剑一扭头,目光,直接锁向了站在军阵外围的剑圣身上。

剑圣目沉如水,

百里剑则张着嘴,在笑,原本清俊的面庞,此时很是狰狞,洁白的牙齿,也布满了血污。

其手指,在手中长剑剑身上,开始快速地飞舞,似乎是铭刻下了某种东西,而长剑似乎有灵,也主动吸收了不少百里剑的鲜血;

剑圣之前就说过,百里剑走的是类似妖兽一般的路子,自然也就有一些,寻常剑客所不具备的能力。

不过,剑圣倒是能明白他在做什么。

他这是,

在写遗书。

普通人的遗书,是写在纸上的,而剑客的遗书,则写在剑上。

造剑师曾说过,一把剑,之所以是名剑,料好纹路好这是基础,真正的名剑,在于剑客的温养,像是人佩玉一般,都说是玉养人,实则人也是在养玉。

名剑有灵,灵是由其主人所赋予。

剑圣本来也有一把剑的,来自于其师傅的传承,但奈何,那把剑因为一次比武,断裂了,后来,剑圣才找了造剑师,以答应其某个承诺为代价,换来了其亲自为自己锻造的龙渊。

以后,等他老了,等他走了,这把龙渊,也会传承下去,大概,会给剑婢吧。

百里剑争取到这一个空档,

趁着四周的甲士还没再度扑过来,

其人快速于长剑之上写好血书,再将这把剑,向着剑圣所在的位置,投掷了过来。

长剑呼啸,

当来到剑圣面前时,剑圣指尖一点,将其拦下。

百里剑放声大笑;

他这个人,其实不怎么样;

贪生怕死,也没太多的家国大义,做人方面,是真的不行,给不了如沐春风就不说了,总觉得越是了解就越是觉得其小家子气。

但不管怎样,作为曾站在一个台面上的同道,作为一个剑客,面对其最后的一道请求,同样身为剑客的剑圣,会答应他将这把剑给传承下去。

百里剑没说要将这把剑给他的妹妹或者送还百里家,哪怕百里家一直有藏剑于剑冢留于有缘后代的传统,但百里剑更清楚,此时的他,没资格再提什么条件了;

能传承下去,再找一个持剑人,他已心满意足。

剑圣将这把剑收回身后,闭上眼,微微颔首。

随即,

八根长矛横刺过来,

分别夹住了百里剑的躯干,

已经将佩剑送出的百里剑,其实已经没有了再继续厮杀下去的能力;

但,

当其被长矛架起,同时四周有甲士正准备抛出绳索时,

他摇了摇头,

百里家的少爷,这辈子,走得可谓极其顺当;

恍惚间,

他仿佛看见了自己年幼时,展现出剑客天赋后,家族长辈们的错愕与惊喜;

在百里家剑冢内,他拒绝了去继承某一把家族前辈的佩剑,而是寻来另一把不属于百里家的剑,他说,他会成为家族历史上的剑道第一人,也就没必要去传承祖辈中谁的剑意;

狂傲如斯,连祖宗,都可以瞧不起;

当年,白衣扁舟入上京,虽是为了求得龙气以求剑道上的再突破,但看着因自己搅动起来的满城风雨,他依旧在心底,觉得惬意。

这辈子,倒也过得风风光光。

只是,

脑海中最后一幅画面,

却是当年在上京城下,

要是那一天,

自己没有和妹妹调头就离开,

而是拼着不惜一切,去将那姓郑的杀了;

是否,

一切就能改变了?

不,

不会改变的,

因为自己还是怕死的,这个毛病,改不了的。

当绳索即将套中其身体时,

百里剑指尖凝聚出最后一点剑气,

没对着身下的甲士们扫去,而是直接,刺入了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