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噩耗

“退朝!”

楚皇起身离开龙椅,臣子们跪伏行礼呼喊万岁。

今日是秋华节,在很久远之前本是山越人独有的节日,在这一天,他们会焚香木以祭祀他们的守护神。

大楚建国后,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山越文化的影响,楚人也过秋华节,但并非祭神,而是祭先人。

普通百姓也不会烧香木,而是烧纸钱。

今日,

郢都很多百姓在烧着纸钱,

连带着朝堂上,似乎也弥漫着一股子灰烬遮盖下的暮气。

无论是皇帝的神情,还是下方百官的姿态,都好似提线木偶,彼此都在应付着这一差事……应付着,这大楚。

因为,

上京城破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郢都。

燕人,

那位燕人的王,打赢了,而且赢得很彻底,富庶的大乾,被彻底掀翻。

这其中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在于那位乾国官家是带着百官以及上京城的百姓,主动投降的。

也就是说,在不考虑乾地长治久安的前提下,至少目前来看,燕人的精力,又能重新从乾国战场抽调出来了。

且这一次,没了乾国的掣肘,燕人可以更为从容地,将他们鹰隼一般的目光,转向本就奄奄一息的大楚。

不同的是,

当这一则消息在郢都传递开后,郢都百姓,反而显得挺高兴。

而民间的这种“欢愉”氛围,则与先前朝堂上的情景,形成了极为清晰的对比。

在特定层级下,郢都百姓消息是很灵通的,故而在他们的认知里,这次灭乾,是自家与那大燕摄政王一同打下来的。

楚人和燕人有血海深仇这不假,但这同时,也不影响楚人为了这一场胜利而欢呼。

然而,

真正可以位列朝堂的重臣们,心里则清楚,原本谈不上好消息也不算坏消息的这一消息,因为自家陛下的这一手背刺,直接变成了天大的坏消息。

先前,

还能假惺惺地攀个亲戚,

向王府低头而不向燕国低头,

尽可能地保留一份体面与尊容,争取喘息之机,营造些模糊地带;

而眼下,

所有的转圜余地,都不存在了。

燕国那位摄政王到底是怎样一个脾性,大家伙都清楚。

等他结束对乾地的收尾,

那,

下一个目标……

穷兵黩武,连年征战,士卒疲惫,百姓困苦等等这些经验之谈,似乎根本就不适合燕人。

在这十几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燕人迸发出了极为可怕的血勇与战斗力。

谁都清楚这种迸发注定不会持久,也都明白凡事有峰有谷的道理,可问题是,至少目前来看,燕人依旧处于武德充沛的时期。

他们的军队,他们的百姓,他们的将领,似乎已经适应了连轴转地不断征伐;

谁叫他们……几乎每次都赢?

……

“你又输了,你怎么就又输了呢,哈哈哈哈……

话说,

你面对你的妹婿时,

你赢过么?

怎么,

不说话了?

你发现了没有,你现在被我操控你这具龙体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你是倦怠了,

想逃避了,

是吧?”

皇帝坐在宽敞却又布满帷帐显得很清幽的殿阁呢,

自己在和自己……说着话。

“要不,干脆把你这身体,直接交给我吧,你就此陷入沉睡,如何?

怎么,

还不甘心?

还不愿意?

你亲眼看见了,今日朝堂上那些大臣的神情。

谢氏,已经阻断了其封地与郢都之间的联系,这是什么意思?

谢氏蓄谋之心,路人皆知,他们想的,就是取代你熊氏成为这大楚新的主人。

原本,他们是没这个机会了。

那一战下,谢氏精锐损伤大半,可现如今,谢氏封地背后,是乾人的江南,也是燕人的江南。

有燕人的支持,有那位摄政王的支持,谢氏,完全可以在楚南半壁形成割据。

独孤家的家主,今日也未曾上朝,告病在家。

一同告病的,还有另外好几个家主。

你以前是怎么对待他们,他们现在,就打算如何对待你了。

离心离德了,

看见了没,

这就是……离心离德。

如今的你,你这个皇帝,还剩下什么?

燕人要一统诸夏了,大势不是出现,而是……已经注定。

燕人现在想要的是名义上的大一统,所以,燕人愿意,至少在这一代,还愿意将分封继续下去。

这,正符合那些贵族的心意。

为了家族的传承,为了家族的利益,他们可以没有国,可以不顾这个国。

更何况,

楚国的贵族,已经很不错了,他们曾为大楚奋争过,也豁出去过,于情于理,他们都可以心安理得地下船,歇息歇息了。

其实,

你比谁都清楚自己那位妹婿的脾气。

他不会放过你的,你妹妹,也不会为你求情的。

甚至你的母后,为了孙子辈着想,也不会帮你说话。

你已经众叛亲离了,

哪怕你还有一座郢都,哪怕你还有一些军队,哪怕你还有一些由你提拔起来的寒门臣子与将领,可他们,现如今又能帮你做什么?

只要你那妹婿从乾地回来,

只需要他的王旗往这里一插,

地方贵族,

朝堂大臣,

甚至熊氏自身,

都会要求你这个皇帝退位,从你儿子中,择选出一个来代替你的位置,这是你最后的那一丁点体面。

你比不上姬润豪,

永远都比不上,

人家帝王心术,人家刻薄寡恩,

可人家,

能赢!

你呢,

你,一直在输。

就像是燕军那样,他们士卒很疲惫,他们的百姓也很疲惫,父亲战死,儿子接着上,一代接着一代,可问题是,他们已经赢习惯了。

只要能赢,一切,就都能忍受。

而楚国,

而楚人,

已经无法再继续忍受你了。”

话刚说完,

殿外,

走进来七个人。

一略显潦草邋遢的剑客,一提着酒壶的老者,这些,都是认识的。

另外五个,则统一身穿着黑袍,目光中,透着一股子冰冷。

他们进来了,

他们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

“陛下,得罪了。”

酒壶老者擦了擦鼻子,其身后五个黑袍男女,迈步上前,用钩锁,开始环绕楚皇的身躯。

而皇帝,

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任凭他们摆布。

“好奇不?为何他们能成群结队地,直接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