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刘福为难地说:“娘娘要休息, 奴才等也不能抗命啊。”

付煜下了銮杖,刚好听见这一句,他掀起眼皮扫向刘福, 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你倒是忠心。”

听不出夸还是贬。

刘福似讪讪地垂下头, 暗色遮住了他的神情。

宫门开了, 无人敢拦付煜,不消须臾, 承禧宫中一片灯火通明。

姜韵半抱着锦被坐起,烛火点了半盏, 她病尚未好,付煜一直免了她的行礼, 她索性也没下床,似被刚吵醒,尚有困倦的模样,轻声细语地问:

“皇上怎么来了?”

付煜一顿,才走上前,若无其事道:“路上耽搁了时间, 可要好好喝药用膳?”

说着话, 他伸手抚了抚女子额头,动作轻柔, 似生怕碰坏了她般。

姜韵抿了抿唇,情绪并不高涨,半晌,她才低声说:

“听闻御花园中有人作舞, 倒是雅兴, 皇上可有遇见?”

明知故问。

事到如今, 付煜再猜不出这承禧宫为何早早锁了宫门, 他就不用当这个皇帝了。

付煜好笑,却又笑不出来,他几句话将适才的事说了一遍。

姜韵错愕。

憋了半晌,姜韵才堪堪说了句:

“皇上当真要让她跳七日?”

付煜坐在姜韵身边,动手剥了个蜜饯递给她,这几日承禧宫药苦,宫中就常备着蜜饯,姜韵扭捏了两下,还是低头吃下了蜜饯,付煜眸中闪笑,才道:

“她一副倍感荣幸的样子,朕总不好驳了她的意。”

姜韵觑了他一眼。

真不知,他是真的不懂那妃嫔何意,还是装作不懂?

可不管如何,付煜这副做法,却甚得她心。

听付煜这般说,姜韵就没将云宝林一事放在心上,她咬唇许久,忽然轻声问:“豫州还未停雨?”

付煜脸色寡淡下来。

豫州的雨连绵不断近半月,宫外流言也越传越烈。

都快成了付煜的一块心病,他垂眸,不紧不慢地应了声:“你别操心,养好身子即可。”

他手上动作不变,很快地又剥了个蜜饯递给姜韵。

姜韵偏头,躲开他的手,付煜拧眉:“不想吃了?”

姜韵扯了扯唇:

“豫州至今未停雨,皇上怎么有心思在这儿为臣妾剥蜜饯?”

似恨铁不成钢,又透着几分无措,她忽然抓住付煜的手臂:

“臣妾愿为豫州祈福。”

许是刚经过云宝林一事,一听见祈福二字,付煜就联想到那祈福之舞,当下拧眉轻斥:

“说什么胡话呢!”

“你还在病中,身子岂能吃得消?”

听出他想岔了,姜韵噎了下,晃了晃他的衣袖:“臣妾是说,进佛堂为豫州上香祈福。”

先帝信仰佛教,后宫中就曾建过一座小佛堂。

她去上香祈福,甚至连宫门都不愿出,所谓抄写经文,也不过说过世人听罢了。

付煜意识到她是何意,眯了眯眸子,半晌,他问她:

“若你祈福,雨势依旧不变,你可想过会如何?”

流言不会因她妥协去祈福而减弱,只会变本加厉。

殿内寂静,在姜韵说到豫州时,张盛就带着人退了出去,姜韵抬头和他对视,轻声说:

“臣妾不信天罚,这豫州已经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水,再如何也该停了。”

付煜没说话。

就在姜韵还要说什么的时候,付煜无奈:“你先别急,待明日朕寻过监天司再说。”

“可……”

付煜抬手按在她肩膀上,低头和她对视,一字一句沉声:

“正如你所说,这雨势总归是要停的,你想要去祈福,朕不拦你。”

“可何时去,你听朕的。”

姜韵眸色几不可察地稍闪。

有刹那间,她险些以为付煜猜到了她想做什么。

“朕已经让卫旬带人前往豫州了,你放心,有任何情况,朕都第一时间和你说,可好?”

付煜好声好气地和她商量。

太医说了,姜韵这病,就是心病。

她思绪过重,才会让身子一日比一日差,只有她自己想开了,这病情才会好转。

若之前付煜还会瞒她,现在外间情形稍有变动,付煜都会第一时间和她说。

他算是看明白了。

即使他不说,这后宫也有很多人想让她知道,那倒还不如他亲自说。

付煜话已至此,姜韵还能说什么?

她只好点头应是。

姜韵尚在病中,付煜不得留宿,即使付煜想,太后也不可能同意。

付煜刚走,姜韵就泄了口气。

刘福躬身走近:“娘娘何必叹气?有皇上盯着豫州情况,咱也可以省点力气。”

姜韵睨了他一眼,轻声地呸了句:

“本宫恼的可是这?”

“本宫让父亲费了那么大的劲,才问出监天司豫州的情况,皇上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带过,就显得本宫有些多此一举了。”

她曾盼着付煜护她周全时,付煜未曾做到。

如今,她不再像从前那般事事依靠付煜,付煜反而总为她着想,这让她莫名冒出些许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刘福哑声,无话可说。

姜韵拧了拧眉,有些烦躁地将此事扔到一边,转而冷声问:

“今日拦皇上路的是何人?”

付煜说得不清不楚,姜韵也端着没去问,可不代表姜韵就会放过那人了。

若不然,日后旁人有样学样,她这承禧宫前,岂不是挤满了截宠的人!

提起这个,刘福也冷下脸:

“是刚进宫的云宝林。”

姜韵动了动眉梢,她对这位云宝林倒不熟悉,刘福低声说:“听闻,云宝林和印雅楼的杜嫔往日颇为亲近。”

“杜晗霜?”

姜韵又想起这位清冷美人。

若说,新妃选秀期间让姜韵和洛瑜交好,那不得不承认,新妃中,让姜韵印象最深的就是杜晗霜。

她父亲本就是付煜心腹,即使家世不如洛瑜,却和洛瑜同以嫔位入宫。

她模样生得好,端得清冷矜贵,待人不算和善,偏生即使在新妃学规矩期间,也没听过她和谁闹出过矛盾,反倒是许些新妃与她交好。

进宫后,频出状况,否则,依着她的容貌和身世,早该侍寝了才是。

倒怪不得,她沉不住气了。

姜韵眯了眯眸:“近日云宝林可有出入印雅楼?”

刘福摇头,承禧宫近日都陷入娘娘病重中,哪有心思关注旁人?

尤其是这些新妃,若非她们闹出动静,刘福很少腾出心思去盯着她们。

姜韵轻呵了声:

“若半路截宠一事当真和杜晗霜有关,那云宝林如今截宠不得,反而落这般田地,必然会去寻杜晗霜出主意,你盯着云宝林,瞧她这两日的动向。”

若真和杜晗霜有关……

姜韵眸色顿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