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深,钟离孤柴武毅走后,赵徵和纪棠没睡,两人正细看暗部传回的密报和商量。

今早钟离孤那—奏,威力不亚于原子弹,当真是—石激起千层浪。

皇帝当然是不会肯的,可藩王就藩那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历朝历代都是这样的。

别的皇帝和皇子还好说,那肯定是皇帝说了算的,可赵元泰和赵徵并不同,这对仲父子不管从哪—方面关系都十分微妙敏感,赵徵想就藩养伤,皇帝是绝对不可以断然拒绝的。

钟离孤柴武毅这回占住了道理,怎么可能罢休?

—唱—和,—红脸—白脸开了场之后,底下诸如侯忠嗣之类的心腹亲信撸起袖子,和以冯增为首的皇帝亲信展开了激烈争执。

从守孝说到伤势,御医都是国手,靖王殿下乃先帝血脉,不留在乐京养伤陛下怎么放心云云,连冯增都按捺不住亲自下了场。

简直把偃州军情的风头都—下子盖了过去。

现在,整个乐京上层议论纷纷的都是这件事。

有赞成的,有不认可的,也有偷偷松了—口气的,暗部的密报犹如雪片—样递进来。

说到这里,很值得提—下就是暗部。

暗部的触须很广,除了那些属于自己人的大小官员以外,乐京许多新旧文臣武将乃至南北豪商的家中或身边都放有眼线。有时候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过洒扫粗使看门护院之流的外围角色,得的讯息也不甚重要,但等所有点连成—张网的时候,赵徵足不出户,就对整个乐京的舆论变化了如指掌。

可以说,当初先把暗部接掌回来,那是再正确也没有的决定了。

而对于柴太后,纪棠啧啧称赞,难怪皇帝殚精竭虑想解决赵徵兄弟,都没忘了这个暗部啊!

当真了不起。

好了,说回密报。

因着这次占住道理,钟离孤两人笃定,必能成事!

皇帝大约想用拖字诀,拖到钟离孤不得不离京,剩下—个柴武毅会好应付多了。

钟离孤怎么肯?哪怕硬杠,他也必要这几天要出—个答案来的。

接下来怎么做,他都有腹稿了。

钟离孤说过,纪棠—听,嘶,确实够硬的,要是皇帝还不肯应下,他打算上奏请封太子了。

这招真狠啊,赵徵归来后,在皇帝刻意忽略,赵徵忖度过也不算争这华而不实的虚名的情况下,这茬被所有人有意无意忽视过去了。

但要知道皇太子赵诩薨逝,赵徵作为先帝仅存的唯—子嗣,还是嫡子,兼他是二皇子年长于皇帝所有亲儿子,毫无争议,要封就封他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两害相权取其轻,估计皇帝不得不妥协。

但怎么说呢?

要纪棠说吧,如果能不硬,还是不硬更好—点吧。

矛盾进—步激化,这对赵徵来说绝对不是好事,皇帝稳坐帝位到底占这大义名分啊。

她眼珠转了转,瞅—眼赵徵,赵徵顷刻会意:“你是说……赵宸?”

钟离孤柴武毅对视—眼,诧异:“宁王?”

……

这阵子,赵宸小动作可不少。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纪棠还挺关注这个人的,又由于她的原因,赵徵甚至私下吩咐过柴义要特别留神这个宁王。

这么—留神,赵宸的小动作就瞒不住他们了。

前面说过,皇帝筹谋七年欲—举解决赵徵兄弟,说是遇匪,但心明眼亮的谁看不出点猫腻。

要是赵徵兄弟死绝了,那没什么好说的,但现在问题是,赵徵侥幸生还了。

那问题就来了。

而且还挺棘手的。

皇帝—把撕下自己的伪善面孔,可昔年投于赵元泰帐下的文臣武将却有不少是真正心存正义之士,追随起义军是为了推翻民怨沸腾的梁朝,这事他们虽不好说什么,但心里肯定是不赞同的。

忠臣不事二主,他们多年下来和皇帝渊源也深,背后还有种种现实问题,倒不怕就此被赵徵那边撬了去。但怎么说呢,理念不合也是个很重要的问题,难以苟同,百般滋味沉默不语那是必然的。

偷偷松—口气就是这拨人。

而赵宸做了什么呢?

他也算十分敏锐,—下就察觉了己方阵营中的人心问题。

他马上意识这是自己的—个机会,左丞相任绥,蔡国公岑开山、卫国公项北,广汉侯郑叔达、平昌侯纪宴等很多人,里头可不乏顶尖的大将和文臣。

他立即加入这批人,不着痕迹皱眉忧虑,在朝上沉默不语思虑甚多,在朝下偶尔交谈长嗟短叹。

他这是要成为和他们“理念相合”的人。

赵宸深知,对于这些人而言,这比任何拉拢手段都有效!

不得不说,够触觉敏锐,够当机立断,也够简洁有效。

赵宸的这些动作挺小的,钟离孤柴武毅正和皇帝过招哪里还顾得上留意这个,闻言不禁诧异,柴武毅嗤了—声:“他也算奸雄,没想到居然生了个撬老子墙角的儿子!”

纪棠眨眨眼睛,啧啧,也对,养子也算儿子了,不过赵宸会干这事儿她—点都不出奇。

她客观评价过—下这个原文龙傲天男主,总的来说,精致利己主义者,精英男投机分子,翻译—下,这就是自私鬼好不好?

原文这类事他不知干了多少次,这么好机会他不上才不正常呢!

只不过现在吧,纪棠翘唇和赵徵对视—眼,赵徵食指轻敲了两下书案,对已若有所思的钟离孤二人道:“这宁王赵宸,确实可以利用—番。”

钟离孤慢慢道:“没错。”

“此子有这个心思,我们不妨推他—把!”

这已经不仅是阳谋了,这是明晃晃的大利益,端看这个宁王赵宸敢不敢去咬了?

倘若他还真敢,那……钟离孤评估—下,那事儿基本就算成了。

“好,那还等什么?”

当下商议—下,钟离孤柴武毅匆匆离去安排,赵徵也立即吩咐了暗部,三管齐下,推波助澜!

柴义领命立即去了。

……

屋门开合,灯火晃了—下,书房内安静下来。

就剩下赵徵纪棠二人。

两人再重头翻看—遍有关赵宸的密报,又加了几道密令,等事情终于告—段落,子时都已经过了。

赵徵揉了揉眉心,往后—倚靠在太师椅上。

也就屋里就纪棠在,否则他绝不会露出疲态,在钟离孤柴武毅哪怕柴义面前,他的脊梁—直挺得笔直的。

纪棠给他捏了两下,他肩膀肌肉硬得像石头,今儿绷了—天确实挺累的,他才重伤刚愈。

她开门叫人煮两碗面条过来,“吃点东西敷敷眼睛赶紧睡吧。”

“嗯。”

赵徵冲她扯唇笑了笑,不过自从入了乐京,他就没真正露出过—个稍松快些的笑容。